一步一步，燕玖走回了车上，登上车前，宋贞淳叫了他一下：“殿下，鞋脱了再进去吧。”燕玖没说话，坐在车弦上，他的鞋底和鞋面上有很多血迹，云清走过来，轻轻将他的鞋脱了，手中拿着这双鞋行了个礼准备退去。

“云清，”燕玖开口了：“找个盒子，把这双鞋收起来。”

云清应了个是，便退下了。

燕玖站起身，便进了马车，没再说一句话。

宋贞淳叹了口气，吩咐海容去给身后跟过来的孩子清理一下。

宋贞淳脱了鞋子，也进了马车。燕玖躺在毯子上，大睁着眼睛，却似乎没看到任何东西。宋贞淳安静地躺在他身边，良久，开口道：“对不起。”

燕玖没有动，宋贞淳不管他，继续说下去：“是我想让你看这些的。你还是个孩子，我很抱歉让你看到这些，但是为了燕国还活着的几千几万的孩子，你只能活得苦一些。”

“我也苦，”宋贞淳闭上眼：“二哥和你大舅舅一起战死了，我甚至看不到他的尸体，二嫂在家里哭到小产，后来二嫂自杀了。我在国子监的同学也死了很多。有一个人，我从小就喜欢，喜欢了十一年，此行我们可能回不去，所以临行前我告诉那人自行婚配，不必等我了。”

“你是皇子，我是丞相的儿子，我的母亲是正舒王的女儿。我们过着普通人过不了的日子，燕国人养着我们，现在他们日子不好过了，我们只能去替他们承担一些苦。”

“你看到了杀人，有人死在了你面前，所以殿下受不了了。有些人，他们亲眼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母亲死在了自己眼前，然后自己也被杀死了。”

“殿下，为了燕国的子民，苦一苦。”

一直安安静静的燕玖终于开口了：“宋贞淳，我们到了武国还有用吗？”

“有用，只要活下来，肯定能帮到我朝。”

“行，”小孩似乎忽然间长大了，他发出一声大人的叹息：“那就一起苦吧······”

超过约定日期的第八日，交接的武国队伍终于到了，带头的不是什么大官，但是队伍人数很多，路上准备用的东西也很齐全。宋贞淳松了口气，看来武国只是想耍耍威风，并没有想立时弄死二皇子。

燕朝的队伍和武朝的队伍交接得并不愉快，两边都有上过战场的人，彼此都有深仇大恨。宋贞淳没有耽误时间，尽快将手续办完，他不想让自己国家的将士们面对武朝队伍，两者的见面只能在战场上。

云清和海容扶着燕玖上了武朝的马车，那个跟着抱狗的小孩已经被刷洗的干干净净，除了不说话，看起来也是个正常的可爱的孩子。

宋贞淳将那孩子塞给了燕国的士兵，但孩子疯狂地撕咬，而他们又不敢用力，只能放他下来，那孩子就跑到了燕玖的马车前，手脚并用往里爬。宋贞淳看着他，心里可惜，想给这孩子一条生路，没想到这孩子还是跟着他们往死路里走。

罢了罢了，他想着，到底都是人走的路。

但是最后，宋贞淳还是将那小白狗塞给了燕国士兵带回去，终究，狗走的路都比人的强。

一路上，燕玖一直坐在马车里，为了安全起见，云清和海容呆在燕玖的马车中，也未出去过。宋贞淳有时候会和武国的将士聊天，但是武人不甚热情，后来，宋贞淳也放弃了。

燕朝另外只有两个侍卫随行，宋贞淳就只能和这两个侍卫交流。大部分时间，宋贞淳都在教导燕玖。

而在周围都是武人，并且日渐临近武国都城的情况下，燕玖的武国语越来越熟练，后来甚至可以和宋贞淳用武国语进行交流了。云清和海容也在学习，可到底不如燕玖聪明年幼，学的不甚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