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安分(1 / 2)相·算一卦?首页

成风立林,望之蔚然。

一室暖意蒸腾,红木的地板也有了湿意,袅袅雾气从垂落至地的层层白纱间溢了出来,久久不能消散。

水珠子顺着眼睫滚落,滑过棱角分明的下颌骨,授九手背蹭过侧脸,偏过头望着门的方向微眯了下眼。

“嗒——”门轻合出声,脚步声一转,轻缓却不见停势地冲他这边来了,抬手便是拨开层层白纱,直至最后一层。

“重彧?”

手上动作一顿,授九趁机反手将一边沾了些血迹的白袍扔到角落,身子往玉石壁上一靠,温热的水顺势漫过肩头,白纱随即被挑开,果然是重彧无疑。

授九移回视线阖上眼,身子忍不住又往下缩了缩,见他顺手将糖葫芦搁在了一旁的矮几上,脸色有些不明,临到口边的“出去”又折了个弯,“怎么还没回去?”

重彧老实地坐在地上,枕着自己的手臂趴在矮几上,侧头盯着授九漂在水上的墨发,默了一瞬,反问道:“什么时辰了?”

“……子时三刻。”

“…………”

听他不说话,授九察觉有些不对劲,转过身去看他,不防对上他的视线,便是一愣,又温声问道:“怎么了?”

重彧依旧不答话,缓缓脸埋进了手臂间,闷声闷气道:“我没地方去,就跑来找你了……对不起……”

授九皱了下眉,道:“你喝酒了?叙清风……”一语未尽,就见重彧突然起身朝他走来,到了池边居高临下地望着授九,眼神却又飘忽不定,动了动唇,道:“算了,等你出来再说……”说着他便转过身,一脚踏在白纱上,一手又利落地去掀白纱。

“咚——啊——哗——”

授九:“…………”你是把脑子也喝了吧?

重彧胡乱扑腾一气中呛了几口水,四肢不协调地每个落处,直到领子一紧,被人直接提了出来,空气强行压入肺中,他咳了几声,喘了口气。授九甩掉手上的水,早已裹了身白衣,正抱着手蹲在池子边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进水了吗?”

热气一蒸,温水一冲,脑子里更是浆糊一片。他胡乱地晃了晃脑袋,分不清点头摇头。

授九:“…………”看来是傻了。

他叹了口气,还是站起了身,挑开白纱走了出去,重彧忽然问:“你去哪儿?”

授九没回头,颇有些无奈的声音传来,“你要泡上一晚么?去给你找身皮。”如他所言,片刻之后,授九将手中的衣服。衣袍拣着干的地方放在了池子边,抬头间不经意一瞥,愣在原地。

——鸦色的长发落下,盖住后腰,浮在水上,隐隐绰绰间可以看见白皙的后背,腰线瘦窄,不过他倒无心欣赏这一幅蜂腰削背,视线直直落在肩胛骨以下,那一道道深浅不一、纵横交错、杂乱无序——一片斑驳,结起的痂在淡淡的肤色间又夹杂着些许青黑,被白皙衬得格外扎眼。

授九眉心逐渐紧起,他身上不乏淡去的刀剑伤,唯独后背上这些一眼就能认出的鞭伤历历在目,定时没能好好上药才留下的。当年就算划破点皮都要吵吵着去疤的人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把这些留了下来。

授九抬手捏捏了眉心,临到嘴边的话还是没问出来,他哑声道:“时辰不早,赶紧出来。”话落,他放下手起身,在重彧转过身之前走到了几层白纱之后。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听得他心头一悸,强行着闭了闭眼。

直到动静没了,他才转过身略略扫了一眼:衣袍宽大了些,挂在他清瘦的肩上,鸦色的长发还滴着水,沾湿了衣襟,领口有些敞,随意的搭着领口,露着段修长的颈,广袖遮掩过了他素色的手,袍脚盖过了净足,还要长上两寸。

不觉喉头一紧,授九顿时如灼似地移开目光。

“走吧。”他迈出几步去又停下回头,见重彧仍在原地不动,不解道:“怎么?”

重彧定定地望了他片刻,直到授九恨不得直接别开眼,他才抬起双手,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嗯……”

授九挑起一边眉,上下打量过他,意味深长道:“你有脚。”

“唔……”重彧摇头。

“自己走。”

“唔……”

“难不成还等我抬你?”

他就这么伸着手,借着酒意,淋漓尽致地演绎了何为闹腾,何为犯规。

授九也不过去,重彧也不上前,二人就这么耗着。重彧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些绯红,看上去是倦了。他眉心一蹙,眼里似是带上朦胧的湿意,糯声软气道:“阿九……”

授九脊背一僵,无奈地转过身朝他走去,在他面前站定,扬着眉问:“怎样?”看着他还伸着的手,授九又长叹一气,纡尊降贵地蹲下了身子。

重彧双手环过他的脖颈,下巴搁在他颈窝里,在他刚刚抬步时又瓮声道:“糖葫芦……”

“……”授九道:“事怎么这么多……嗯什么,就只会嗯了?……你今晚吃了多少,又重了……”重彧埋在他颈窝里不出声,温热均匀的鼻息肆无忌惮地洒在上面。

风过林间,簌簌成乐一般,授九步子缓慢地走在檐下,满月高悬,如水的月光寒凉地撒下,落在重彧的没埋起的一半脸上,他瞳孔无神地望着地板一会儿,又偏过头,将脸全埋进授九颈窝里了。

蓦的,他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授九一怔,微微偏过头,扫了眼山间的密林,问道:“你怎么上来的?”

重彧一顿,有些不自然地道:“……走、走上来的……难不成飞上来……”

这结巴结的真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