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依旧坐在甜点与甜点碎屑里，一边咬着拐杖形状的糖果，一边在等唐晓翼。

“你看这些记忆的时间比我想象中的要长。”胖子说，“看得怎么样？开心吗？想不到吧，顾浅漓在意你的同时，也很在意慕烟雅。甚至，比起你，她更加在乎慕烟雅。”

这会儿与唐晓翼对话的是慕容鸢瑶。唐晓翼这会儿就很愿意理解成顾浅漓有人格分裂症了，她温柔时是顾浅漓，犀利时是慕容鸢瑶，做作时便是尹音莎……

在这里，又有一个以前被遗漏的点冒了出来：尹音莎是一早便存在于唐晓翼身边的，这与顾浅漓时间轴上存在冲突，因此尹音莎一开始可能并不是顾浅漓假扮的，而是顾浅漓从东瀛回来后，杀死了真正的尹音莎，她成为了新的尹音莎。

唐晓翼当然明白自己很双标——他觉得顾浅漓杀人便是十恶不赦不可饶恕，靳千秋杀人便是随她放飞自我。

也许是因为顾浅漓一开始在他心中的形象过于美好纯粹，是冬日清晨在干枯枝头凝结开出的一朵冰霜花，沾不得血腥杀戮；而靳千秋乃是自黑暗污秽里生长出的一杆血荷，生来便是要浴血突围的。

唐晓翼闭上眼，片刻后睁开眼，胖子困惑地看着他。

“果然，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啊……”胖子咬碎了糖果，唇角沾着彩色的糖果碎屑，“虽然我也没指望你会感到愧疚，但是看见你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还是感觉很失败啊！而且我还很想打死你。”

“我知道今天不让你骂几句是堵不上你这张嘴了，把靳千秋还给我。”唐晓翼也懒得装嬉皮笑脸了，现在时间紧迫，带上靳千秋赶紧跑路才是上策。

胖子愣住了。

原本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陡然大睁，盯住唐晓翼，像是守墓人看待盗墓贼一般的深恶痛绝。

“不可以。”他说，抽出手帕擦了擦嘴巴，抱起沉睡中的靳千秋，把她和他的脸贴在一起，“你不可以带走她。我不可以把她交给你。”

胖子转过脸，眼眶中渗出泪水，他哭得很突然：“但我没有办法。我能做什么呢，我是虚假的，是不存在的，没有办法好好保护她……她不是慕烟雅，我知道的。……可是她也是慕烟雅啊。她曾经、曾经是慕烟雅啊……”

话说到了最后，声音变成了顾浅漓的。

不复存在的顾浅漓抱着重置后的慕烟雅泣不成声。

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已经被抹杀的过去里，她接到噩耗后伏在慕烟雅肩头大哭一场一样。哭完了就又是顶天立地的千泽家大小姐了，哭完了就要和慕烟雅离别了。

他宁愿将这一刻无限延长，让全部的时间都集中在这个时刻吧，让他永远和慕烟雅在一起吧，让他无时无刻都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抱着她吧。

可是唐晓翼不可能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伸出手，做出拥抱的姿势。

唐晓翼说：“把靳千秋还给我。还给我！”

他步步紧逼：“你明知你根本就不存在，你给不了她要的东西，她也不是你爱着的慕烟雅，她是靳千秋！是天上地下只此一个的靳千秋，是我的靳千秋！”

胖子停止了哭泣，泪水滑稽的挂在脸上，不上不下。

“可她明明也不是你爱的慕烟雅啊。”胖子说，“你找了这么久，无非是为了寻觅到重置后的慕烟雅，可是当你真正遇到她时，你发现她并不是你爱的慕烟雅。你爱的是你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地描摹想象的爱人的脸庞，而不是对你冷语相向形同陌路的小妖女。”

唐晓翼深吸了一口气，他怕他一个控制不住就把胖子胖揍一顿了。

“所以如你所见。”唐晓翼说，“我在试着爱上她，爱上靳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