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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鹭离森

(12)

梁湾的手一直被丫头攥着,从开始被捏的生疼,到渐渐感觉到丫头的手松懈下来,梁湾七上八下的心情才算是稳住了。“你在……梁湾……”丫头执意要坐起身,梁湾不好阻止便招呼桃花把她扶起来。“我在……你好点了吗?”梁湾抬手帮丫头擦掉额头上的汗柔声说着,就好像生怕声音太大震碎了眼前的人。“桃花,送佛爷和九爷走吧……梁湾你也是……大着肚子,也赶紧跟佛爷回去吧。”丫头眼里有泪却忍住没流出来。

梁湾心里不是滋味,那感觉就好像被车轮反复碾压过,一个帮过自己的人,一个如此好的人,一对神仙眷侣,上天却偏偏要拆散他们。“我留下陪你……药的事情,二爷必须得知道。”梁湾的握着丫头的手有些抖。“你走吧……我自会对二爷讲,陈皮还请佛爷高抬贵手,把他交给他师父处理。桃花代我送客,我要洗漱,一会孩子们就要回来了。”丫头的回答很强硬,不容置疑,梁湾猜不透她想什么,嘱咐桃花照顾好她,就跟着张启山离开了。待到他们都走了丫头却叮嘱这些话一个字都不能透露给别人,一个字也不能说。

没多久丫头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屋内,桃花端了一碗以前药方煎好的药放到她面前,丫头淡淡的叹息了一声:“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若是我以后走了,二爷一个人又该怎么办呢……”桃花摸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夫人,您别担心……佛爷和九爷都说要替您寻药引的。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您放宽心,病总归是要好的。”丫头在桃花毫无察觉得情况下微微晃了晃头,她自己的身体,她心里明镜一样,一切都是在拖延时间。“是因为佛爷他们非要二爷出手,让夫人不高兴……”桃花站在一旁问道。“我只是担心而已,是我这病拖累了二爷,让他对朋友对国家不能鼎力相助,他心里一定是难过得……”丫头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后厨来问要吃些什么,就随口说了一句白粥。

“师娘……我刚才听你说,要吃白粥,是胃口不好吗?”说话的正是陈皮,桃花想开口却被丫头使了眼色制止了。“桃花,把碗送回去吧。我胃口不好,不吃又怕你师傅担心,所以一碗白粥正好。”丫头抬手指了指药碗,桃花也不好说什么便用眼睛剜了一眼陈皮就出去了。“师娘……难道是那药不管用吗?您哪里不舒服?”陈皮有些担心皱着眉问道。

“没有,我挺好的。可……再好的药也不是灵丹妙药啊……”丫头微笑着看着陈皮,并没有告诉他那药是吗啡,她知道陈皮只是无心之失并不想计较,这事情既然已经出了,不如大事化小,省的师徒生出间隙,而且这药和日本人有关,她怕张启山为难陈皮。“师娘觉得好,我心里就踏实多了。师娘,我明天给您买点糖油粑粑,那可比白粥好多了。”陈皮听丫头说药管用心里便舒畅多了,就说要去给丫头买吃食,丫头想二爷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了,让陈皮离开也好,便把陈皮支走了。

天将将黑,二月红才从梨园回来,只简单卸个妆,虞姬的行头还藏在月牙白的袍子里。“二爷,您回来了……今天佛爷和九爷还有之前那位张家夫人来过,送了好些礼品,但不知怎么的夫人突然发病了,听桃花说好在那位张家夫人,给夫人吃了药便好多了。”管家见二月红回来的着急,就把今天宅子里发生的事大致同他讲了一遍,二月红一听丫头又发病了赶忙就往里面走。丫头自然是有一番自己的说辞,二月红笃信自己的妻子并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妥。想着也是张启山和解九来求他出山,他做不到自然也就不会问。“饭菜不可口吗?怎么不多吃点。”二月红将丫头最喜欢吃的菜夹到她碗里。“二爷,我吃饱了……”丫头左手狠狠攥住自己抖得根本使不了筷子的右手,面不改色的说着。

几日之后的一个晚上,月如钩,解九也管不了那么多,从北平传来了消息,直接给张启山去了电话,说是明日一早就去他府上详谈。梁湾睡不着盯着挂在天边的月亮,“你不要胡思乱想,明知她没救了,你就不该搞出那么多事情!”光子的声音熟悉而又陌生,有些冷冰冰的。“你们这些高级生命,哪能理解我们这些低等生命的感情。”梁湾翻了个身,她没力气和光子吵嘴,只想快点进入睡眠,睡着了就不会再去想这些事。“我怎么听着,这话如此刺耳,按你们人类的表达就是讽刺……”

光子的声音回荡在脑壳里,搞得梁湾心里焦躁,鹿活草救不了丫头,什么都救不了,要是能把她带走呢?“哇,你真能异想天开……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关乎的不仅仅是你自己,而是所有与之关联的人,你一个人代表不了他们。”光子说的话从来都很无情,但它说的都是对的,自己连反驳的余地也没有。“睡吧,若你需要我可以让你睡一个好觉……”光子的声音越来越远,梁湾觉得眼皮打架,跟着那遥远的声音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解九就到了张启山的府上。“佛爷,九爷到了……”张日山将解九爷送到二楼书房,解九表现的有些许兴奋,对着坐过来的张启山说道:“我手下的人得到消息,这次北平新月饭店拍卖的东西里正有这鹿活草。”张启山听罢也面带喜色:“这么巧!”解九笑着称颂道:“真算是长沙之福,佛爷的决心感动上天了……”张启山难得笑得开心,皱着眉指着解九笑称:“你怎么这话,这么像齐铁嘴……”解九收敛了笑容接着说:“不过参加拍卖的事情,得抓紧还有一周左右就要开始了。”张启山努努嘴点头说:“这样我把二爷请来,商量一下北上的事情。你在这里稍等片刻,副官去把八爷也接来。”说着穿了外套骑着军用摩托车去了二爷家。

“佛爷,你怎么来了……伤势回复的如何?”二月红从后院吊嗓子,听下人来报说是张启山又来了。“好多了,多谢你上次危难相救。不知你是否能猜到我今日的来意……”张启山饮了一口茶看着二月红。“能猜出一二……”二月红浅浅的点点头,本以为还是下矿山的事情,却没成想张启山说有两件事,看他面色凝重,二月红驱退了管家。“我要说的两件事与矿山无关。”张启山自然知道二月红猜到的是什么,他只是不想让二月红觉得自己是为了逼他出山才这么做,所以暂时不提下矿的事情。“那是哪两件事?”二月红的表现,很明显丫头并没有告诉他实情,但事关日本人,张启山必须要说。

“你徒弟陈皮请来的西洋医生,他开给夫人的药叫做吗啡,和鸦片一样,只能镇痛,对病症一点好的作用都没有,还极有可能上瘾。幸好那一日我们来探望夫人,梁湾发现的早,药已经给夫人停了。”张启山说罢,二月红那张时常从容不迫,温润如玉的俊俏脸,已经震怒到了的扭曲拧巴到了一起的程度。张启山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吗啡是违禁品,现如今有这种药的,只有日本人。所以关于这件的事情,我一定要带陈皮回去问清楚,请你和夫人见谅。”

二月红已经是气的浑身颤抖,自己的徒弟竟然做出这种事他也想知道个明白,便说:“佛爷请便,我也要问问他是怎么一回事!”张启山轻轻点头,将解九调查到鹿活草的事情也一并说了,二月红自然是非常高兴,但又担心新月饭店规矩繁复,从不接待生客,要有帖子才能进门,张启山让二月红放宽心,请帖的问题他一定能解决,让他在家好好准备,过几日他们就出发。“佛爷……陈皮我相信他应该是不知情的,还望佛爷手下给二月红几分薄面。”二月红送张启山到门口,末了还是拱手向张启山替自己的徒弟求情,张启山笑了笑就骑车离开了。

陈皮找了五条巷子才找到师娘喜欢的那家做糖油粑粑的小摊,跟店家买完糖油粑粑在手上颠了颠,糖油粑粑的热度熨帖着手掌,陈皮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容,心想着这样师娘再喝白粥就不会那么寡淡了。捧着包裹糖油粑粑的荷叶包,笑嘻嘻的就往回家的方向走,才走了没几步恰好就在街角遇到了,带着一堆卫兵的张日山。

陈皮不想耽误工夫,他一直也看不上当兵的,便不想搭话就直接要走。“陈皮!”张日山看到他就好像寻到了新大陆,赶忙喊住他。陈皮斜眼瞥了他一眼,就继续要走却被张日山拦住了:“佛爷有事问你!”陈皮根本不搭理张日山那茬,说着:“张副官,我有要紧事,没工夫搭理你。”继续要往前走,可前路却被张日山硬生生挡住了,卫兵也围了上来。“我说了,佛爷现在就要见你!”张日山的话里透着不容置疑。

陈皮向来是不愿多说话的性格,将糖油粑粑包好揣进兜里,摆开架势趁着张日山不注意抬起就是一腿。张日山向后轻轻退了一步便躲开了,伸手向着陈皮的面门劈过来就是一掌,陈皮抬手挡住了张日山劈过来的掌。那掌风招呼的陈皮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反手也下意识的出招。两个人上路使力,都是强对强分不出胜负,张日山出其不意的抬腿下劈,让陈皮险些吃亏。陈皮旋身反踢被张日山闪身躲开,可陈皮怀里的糖油粑粑却落在了地上。

看到掉落在地上的糖油粑粑陈皮气得发抖,但再出拳时机已晚,张日山转了个身便摸出腰间的毛瑟M1934式□□顶在了他的脑门上。自知占不到任何便宜,陈皮只得识时务的放弃抵抗。“拷上!”张日山对着周围的卫兵喊了一句。陈皮被卫兵控制住,但心里想着答应师娘的事情,慌忙的喊道:“我有急事必须先回去一趟!”张日山哪管那么多拷上他就让人带回了城防部的牢房。

“看来,张启山要离开长沙一段日子了……”小七捻着下巴上的长胡子,一副小老头的打扮坐在洋车上,对背对着他换了一张脸假扮车夫的索朗说道。“七哥,这消息要封锁吗?日本人,陆建勋若是知道张启山要北上,一定会有动作。”索朗靠着自己的洋车,打着晃悠,也不知道七哥从哪里搞来这么正经的家伙,看着像那么回事儿。

“以你师父的习惯,自然是静观其变,巴不得他们都动起来。现在这边进展缓慢,不过还好那陆建勋并不是什么睿智的人,恃才傲物自视过高,把九门看的太简单了。不过听说他还在暗地里接触九门的霍家,必然是要使什么诈。”小七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老式墨镜看着索朗,索朗做面具的手段真是颇受他师父真传,竟然连他都看不出什么破绽。

“霍家……不是说九门都拒绝他了么?怎么……”索朗将车子调转了方向,拉着小七向着一条无人的巷子跑去。“九门,分上三门,平三门,下三门;有人洁身自好,必然就会有人有些自己的小九九,不甘心落于人后。比如你们找的那家人。”小七已经摘掉了装扮,随着索朗的车进了一条偏僻的小道,两人协力将车子藏在了草丛之中的一个洞穴里,然后人也跟着没入洞穴。“你说我师父是不是……”索朗吹亮了火折子照亮了洞穴的向里面的路。

“我就是拿钱干活,我管那么多干嘛,你师父别说让我在二月红家的墓地挖盗洞、陷阱。就是让我去张启山家把那尊大佛驼回来,只要钱给够了,我硬着头皮也能办。”小七咧着嘴对着转过头看他的索朗嘿嘿一笑,索朗心想,也不知道师父是从哪里寻来这个愣子,怎么什么时候都是一脸不明所以的微笑,看的人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