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灵体坐在废弃的老屋前头,长而稀疏的荒草遮不住地里头的那具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
灵体隐约能看见月光撒在他苍白的手上,苍蓝的月华仿佛是在他静脉里头流动。
肉眼可见的,他虚幻的身体开始变得凝实。
不知道是第几次尝试,他试探性地把手搭在他的尸身上时,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从中间穿过,相反有了确实的触感。
灵体费力地把这具死沉死沉的躯体搬进了已经荒废得只剩下三堵墙的老屋里。
这是他死后的第七天,灵体第一次感觉自己还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
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死在这片荒地的了,灵体只是呆愣愣地晒着月亮。
呼啸的野风吹得夜里的枯枝败叶像耗子似地乱窜,他的眼睛只是盯着荒地里那具突兀出现却给自己很大熟悉感的尸体。
月光晒得他浑身暖融融的,可粗暴的风不仅摧残着枝条,还吹打着他的躯壳。
他像是个边晒太阳边被抽着鞭子的畜生,半死不活。
得把“我”,挪进避风的处所。
被疼痛侵扰得昏昏涨涨的脑袋里,这个想法支撑着一个孤魂野鬼活过了头七。
破败的老房子虽说只留下三堵墙,可所幸够厚够高,能在白天给灵体的肉体提供足够的阴凉,又能在夜里挡下撒野的风。
灵体浑浑噩噩的脑子里能容进更多东西了。
他盯着自己的尸体,脑子里隐隐能回忆起来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可还是愣愣的疼。
“嗡……嗡……嗡”
尸身上突然传来了莫名的震颤,灵体惊愕地翻检起自己的身体来。
不多时,一只造型略显灵巧的黑色手机出现在自己手上。此时手机已经震了约莫两三分钟,依旧锲而不舍地振动着。
他用不太灵活的手划动屏幕,接听了死后第一通手机。
“吴奈是吧?”
灵体吃力地理解着这句话的含义,他捂着头,这个名字好像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更多的记忆碎片冲击着他。
“不是,你支棱起来啊!这大过年的,你死都死了,别不吭声,这年头死的人那么多,缺你一个不缺,少你一个不少,你再不吱声,我找别个了啊。”
手机里的声音骂骂咧咧。
在手机那头失去耐性之前,灵体抬起来了头,眼中虽然还有些疼痛带来的失神,可说起话来却依旧是有条有理,
“对,是我。我想起来了,我叫吴奈,是自杀的,具体因为什么还有待回忆。但的的确确是因为自杀才死的。”
“我不关心你是怎么死的,这边缺人手,只能临时找些自主凝聚的灵体来负责收容附近的东西,你就说你做不做吧?”
吴奈愣愣地听着手机那头说的话,里面每个字眼他都认识。可混在一起又不是太明白了。
本能性的觉得里头有猫腻,可那头又催得急,他能感觉出来自己前身不是个善于谈判的主。思来想去只能从牙缝里蹦出一字来:
“做!”
“这就对了嘛,你瞧瞧你们这些知识分子毛病就是多。也就现在年景好,让你们给骑头上了……”
手机那头还是一副骂骂咧咧的样子,可语气总归是因为找着了冤大头而爽利了不少,
“你在此地不要乱走动,今晚我把协议透过聚阴地附近那口老井邮过来,你到时候别忘了查收。”
言罢,手机那头再没了动静。吴奈把手机翻来覆去看了个遍,都没发现电源和音量键在哪儿,折腾了半天都开不了机,只得作罢。
之前浑浑噩噩的脑袋,因为这一通通话引出的诸多信息,反而清晰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