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一章 曲终人枯(1 / 2)每天都在心绞痛首页

高礼听着人群中的一道道低语,微微挑起一侧的眉毛,煞有介事地看着登上高台的人影,心里愈发觉得这丫头真是精得很,来这么一下子,想必过了今夜,这满城流言蜚语不但能被冲个干净,还能润色不少……

不过,此时的他并不知晓,来这么一下子的人,可不是阿元自己啊。

“元表姐……”封沁红着眼眶看着高台上的人影,泣声道,高高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忍不住抬手捂住眼睛,不让自己的失态影响众人。

封琎轻轻拍了拍封沁微微颤抖的肩头:“没事,没事,阿元好好的……”

“小姐……小姐没事!阿芷……小姐没出事,太好了……”阿霜顾不得抽出身上带着地绢帕,直接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又哭又笑的,像只花猫。阿芷无奈,抱着阿霜轻轻顺着她的背,也平复着自己骤然欣喜的心情。

“公子,这位姑娘,就是您的小师妹?”休延看着高台上一道挺直的背影,问道。等了片刻,却不见自家公子回应,无奈只好转头自己确认一下答案,却又在转过头的刹那,将余下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他不知道该怎么描绘那一刻他家公子的神情,怕是举国最好的画师也难绘其神,像是一贯清冷如月的人脸上突然铺满了阳光,像是一片绿草如茵的峡谷霎时开出了鲜花,也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身上也缭绕起了人间烟火气,他能感受到来自心底的震撼,可不知为何,公子明明在笑,他却莫名觉得有些心疼……怕是除了这个姑娘,再不会有别的人,能让他如此了……

高云阳看了眼高台,忽然转头看向宋晴:“这个名叫‘宋元’的女子,可是与你有关?”

宋晴垂首道:“她是小女长姐。只是……以往也未曾听过她抚琴,却不想今日竟是上了这高台……”语气间藏着一丝奚落。

看着宋晴这点小伎俩,高云阳心里冷哼,懒得点破。

长峰站在城楼下,遥遥望着高台上那抹身影,转头毅然登上了城楼……

高台上,白衣女子看着琴架前身形单薄的姑娘,出声提醒道:“姑娘?”

阿元蓦然抬头,眼角微红,点头示意可以开始。却是不等高台女子挥袖示意,一道琴音已然破弦而出,琴台周围的灯火不知晃了几晃,堪堪不灭……

铮然之声,突兀地砸在众人心头,连头顶垂落的月色,竟是都白了几分。

“这丫头,有两下子……”

“俺这颗心,都跟那灯火似的……”

“不成想,竟是一音便定了胜负啊……”

“哈哈哈——心境,心境!老朽终是不负此生……”

“……”

一音既出,高云阳猛得坐起,神色端重,竟是没注意到一侧赵锦绣发白的脸色。

初时,琴音若水,恍似天河涓涓抚过人间,潺潺清泉声中竟似乎还间杂着青石瓦檐上滴落的水珠,穿透空气,在接触地面的一刹那,碎裂成千万个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完成这宿命的流转……

惊叹于此境,震颤于此情,不觉已然垂泪眸间……

而此时的城楼上,长峰看着眼前洛燕云的身影,却忽然觉得一切似乎都平静下来了,没有惶恐,没有怨愤,没有方才的狼狈,只有些微的苍凉,像西北的日落,像大漠深处鸣沙之间的驼铃,无需言语,一声轻叹,便已足矣……

洛燕云双眸微闭,仰头沐在夜幕之下,穹穹旷宇,人间,真是渺小得可怕。听着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缓缓睁开双眸,轻声道:“我等你,很久了……”在琴声之下,一道轻得不能再轻的言语,却裹着极地寒冰的冷意。

长峰猛然睁大双目,不待出声,便听眼前之人字句间满是讥诮,又道,“别惊讶,难不成,只许你回来?便不许我回来?”

“回来又如何?”长峰沉声道,却还是听得出语句之下的无措。

“你说呢?”洛燕云看向倚阙楼的琴台,余光扫了一眼长峰紧握的双拳,在阿元琴音拔起的一瞬,竟是一掌劈向长峰的脖颈。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长峰抬臂格挡,却在洛燕云招招致命的攻击下落于下风。

洛燕云出招凌厉,周身满是怒气,赤红的双眸,怕是恨不得生啖眼前之人的血肉,不过一瞬间,便与方才判若两人,一面成仙,一面堕魔……

这个人!就是眼前这个人!明明就是一个不敢承认自己心意的懦夫,不敢作出承诺,还故作大方的让步,就是因为他!就是因为他的怯懦!生生牵扯了三个人,到最后,没一个好过!没一个善终!到最后……他也只有替她收尸的份!此时的洛燕云,就像一头绝望的困兽,撕扯着自己……

“啊——”一声力竭的嘶吼,淹没在高昂苍茫的琴音之中,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一个人缓缓颓败在地,眸中藏着无尽的绝望和难言的爱慕,像一朵滴血的莲,明明有着绝世之态,却盛开着人世间最深的悲哀,洛燕云干裂的嘴角残留着血迹,一双恍似泣血的双眸,将此生最是极致的温柔,投注在那个高台……

“若此生,你还护不好她,我洛燕云即便只剩一架白骨,即便出卖生魂永世不得超生,也会以最深最毒的诅咒,咒你成为这世间,她最厌恶的存在!”嘶哑的声音低声诉说着毕生的承诺。

长峰捂着胸口,低头看向仿佛快要耗尽寿命,枯坐在地的洛燕云,虽然不知他为何宁愿受内力反噬之苦,竟是也在最危险的一刻收手,在听到他的话之后,长峰冷声道:“你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

洛燕云没有再答,只是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琴台上的人,是啊,永远不会,有这个机会……这世上,对他最狠的,永远都是她,也只能是她……

而此时,月下的琴声仿若一杆枯枝,不知这枯枝上又是缠绕着哪个姑娘头上的红丝带,在风沙里猎猎飞舞,枯枝下,又是埋着何人的枯骨,红颜不再,忠将化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