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人安心了，日子也过得快了。一眨眼又是一天过去了。　　　　次日一早，方玉瑾坐在妆台前梳妆，郭氏坐在榻上细心嘱咐她：“到了长公主府，说话行事要谨慎谦和，不可失了礼数。还有长公主爱下棋，娘将那盘暖玉棋子给你备好了，你记得带上。”　　　　方玉瑾转头：“娘，那可是您的嫁妆。”　　　　郭氏扶着鬓角微微一笑：“傻话，娘的嫁妆以后还不是要留给你们兄妹几个。如今长公主有心传你过府，你还不抓住机会表现表现，以后过了门，婆媳关系也能处的好一些。虽说你以后与长公主不住在一处，但她若是存心为难你，每日里让你过去立规矩，你还不是得乖乖过去。”　　　　方玉瑾无奈笑道：“娘，长公主不是那样的人。世子说长公主很好相处的。”　　　　郭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这对儿子和对媳妇怎么会一样。你抢了人家儿子，又不将人家哄好了，还能指望别人给你好脸色？总之，你听娘的就是了，娘不会害你。”　　　　方玉瑾知道郭氏是为她好，也不再辩驳，乖巧地点点头说知道了。　　　　方玉瑾很清楚，今日到长公主府，不过是顾砚清借了长公主的名头。　　　　果然到了长公主府，长乐长公主只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就将她打发去了园子。　　　　长公主身边的嬷嬷将她带到挂着‘荷映春晓’门匾的院子门口，说世子在里面等候，然后就告辞离去了。　　　　方玉瑾带着桃枝、柳枝二人漫步走进‘荷映春晓’，只见院中开阔，竟一大半都是荷塘，塘中荷花开的鼎盛，荷叶田田间，成群结队的锦鲤嬉戏而过。　　　　顾砚清坐在荷塘中的凉亭里，拨弄着琴弦。　　　　方玉瑾沿着荷塘上曲折的游廊走入亭中，在顾砚清身旁坐定。　　　　顾砚清勾唇一笑，十指挑拨勾抹，一曲凤求凰缓缓流泻而出。　　　　方玉瑾在盆中净了手，将水壶中灌满水，放到小炉上烧开。将茶盘上的茶具用开水一一烫过。取了茶叶放入茶壶，用沸水泡开。泡开的茶水过滤茶渣，倒入公道杯中。　　　　取了两个闻香杯，倒入茶水，其中一个放到顾砚清的面前。此时一曲凤求凰正好收尾，时间刚刚好，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顾砚清净了手，取过闻香杯和品杯，细细品尝。　　　　静坐了片刻，方玉瑾提起了此行的目的：“世子可还记得上次随海船一同带回的名为甘薯的红果子？”　　　　顾砚清垂眸想了想，道：“记得。怎的，你要这种红果子？上次带来的不多，这会儿怕是已经没了，下次海船再出去，我让他们再多带些回来。”　　　　方玉瑾摆手笑道：“不是，不是。”　　　　顾砚清蹙眉：“那是……？”　　　　方玉瑾朝桃枝招招手，桃枝会意地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来。方玉瑾接过，将书交给顾砚清道：“我前些日子翻阅这本《溪林杂记》时，发现这书中描述的红果子极有可能就是海船带回来的甘薯，而它很有可能是种产量极高的粮食。”　　　　顾砚清眸光一缩，手中书本急速翻到方玉瑾说的那一页，一目十行地将那篇杂记看完，道：“这本书你从何而来？”　　　　方玉瑾道：“在我家中藏书阁发现的。原本被垫在桌子底下，我一时好奇拿出来翻了翻，发现有些游记写的有趣，就留了下来。”　　　　顾砚清盯着方玉瑾，眸光锃亮，双手猛地捧住她的脸颊，吧唧在她嘴上亲了一口，哈哈大笑道：“囡囡，你真是我的福星！”　　　　方玉瑾感觉自己的羞耻心瞬间被戳爆，脸羞的通红，使劲将他的手从脸上扒下来，唾道：“做什么这个样子。”　　　　顾砚清看着她羞愤的样子更是笑得开心，拍着掌道：“囡囡，你知不知道你给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方玉瑾咬了咬唇，侧头问道：“什么大难题？”　　　　顾砚清扫了一眼后头站着的小四，小四会意，带着一众伺候的奴仆站到了亭子外的游廊上。方玉瑾也将桃枝、柳枝打发了出去。　　　　顾砚清起身挪到了方玉瑾身边，双目直视着她，慎重问道：“囡囡，我可能信任你？”　　　　方玉瑾眨巴了一下眼睛，淡定而认真地回道：“君若不离，吾便不弃。”　　　　顾砚清心中情绪翻涌，伸手将方玉瑾搂入怀中：“好！好一个君若不离，吾便不弃。囡囡，我顾砚清起誓，此生只你一妻，不纳妾，无通房，必待你如珠似宝，绝不背弃。若违此誓，必让我天诛……唔”　　　　方玉瑾闻言心下感动，未曾想到他竟然发如此重的誓。古人重誓言，所以一旦发誓，必会遵循。她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潋滟眸光看着她，柔柔地说道：“不必说了，我信你。”　　　　顾砚清心生荡漾，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指尖，擒住她的下巴，深深吻了下去。　　　　方玉瑾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小兽般的呜咽声，软软的，细细的，让顾砚清浑身发热，更是疯狂，恨不得当场办了她。　　　　好一会儿顾砚清才压抑住那股冲动，竭力冷静下来，忍耐道：“囡囡，我快忍不住了。”　　　　方玉瑾脸色酡红，埋在他怀中不敢抬头。　　　　顾砚清看着她羞涩呆愣的模样，不由俯身将人搂的更紧了些，附耳道：“我们早点成婚好不好？”　　　　方玉瑾推开他，瞪眼：……这是她说了算的吗？　　　　顾砚清看懂了她眼中的意思，低声笑起来，揉了揉她绯红的耳珠，道：“交给我。你只要回答我你愿不愿意。”　　　　方玉瑾摩挲了一下裙角，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顾砚清心情瞬间明朗了，捧着她的脸亲了又亲，嘴边还念着：“囡囡，我的好囡囡。”　　　　方玉瑾羞怯地将他推的远一些，顾砚清眯着眼睛傻笑，顺从地坐到了对面。　　　　方玉瑾低咳了几声，努力把重点掰回到原来的话题上：“刚才说的那个甘薯，我已经找人去试种了，在京郊二十里外的王家村，先让人育了苗，若是成功了，便先试种三百亩。”　　　　顾砚清握住她的指尖捏了捏，这姑娘真是让人忍不住的稀罕：“囡囡真聪明。”　　　　方玉瑾抿唇：“等苗培出来了，你随我去庄子上看看吧。还有我还买了座山，就在庄子边上，我想着你能不能找些人去山上开凿个仓库出来，若是甘薯真能丰收了，也有地方可以存放。”　　　　顾砚清眸底炙热，盯着方玉瑾，低沉而磁性的声音缠绕在她耳边：“囡囡，知道我要做什么对不对？”　　　　方玉瑾呆了呆，垂眸，轻轻点了点头，手指沾着茶水在茶几上写道：百竿高节上云齐。　　　　顾砚清低叹：“我的囡囡怎会如此聪慧。”他拉过方玉瑾的手，用帕子将她的手指擦干，低声黯哑道：“圣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父王步步紧逼，一心要置我忠勇王府上千口人命于死地，我们不得不反抗。况且我如今还有你须得爱护，与其等着不知何时会来的抄家灭族，不如率先掌握了主动权。”　　　　方玉瑾难得主动地握住他的手，道：“那王爷……”可会同意？　　　　顾砚清将她的手指放在唇间亲吻：“你可知父王此番受伤，日后便是如同废人一般连重一些的力气也使不出来了。而这一切……都是圣上的授意。”　　　　他眉目阴沉地看着亭外的荷花，低嗤道：“父王为大庆鞠躬尽瘁，却遭如此不公待遇，你以为父王就没有气吗？”　　　　方玉瑾心有同感，做不到昧着良心地说不生气，只能低头摆弄着面前的茶盏。　　　　顾砚清叹气，起身坐到她身边，将她的头搁在自己肩上，低声说道：“所以，囡囡，我们无路可走。”　　　　方玉瑾轻柔地搂着他的腰，低喃道：“我明白，我总是与你在一起的。”　　　　顾砚清低头亲亲她的发旋，心中蔓延着一阵阵的酥麻。　　　　……　　　　转眼已是腊月，年底喜事多，老公爷七十大寿，准备大开筵席。　　　　这日一大早，方玉瑾就起身细细装扮。祖父大寿，自然要穿的喜庆些。桃粉色的对襟短袄，下头配着银红的百褶长裙。头发绾在头顶，用镶嵌着细碎红宝的小钗固定成了一个云顶髻，以赤金镂空镶红宝的发簪装饰，额上贴着花钿，一派富贵气息。　　　　方玉瑾趁着还早，客人尚未登门先去了揽正院，给祖父贺寿。老公爷身一身诸红色的寿纹锦缎直裰，衬得人红光满面，身材高达，精神奕奕，发色乌黑，根本看不出是个七十岁的老人。　　　　方玉瑾恭敬地跪在地上，俯身行了一个大礼，嘴里含笑道：“给祖父贺喜，祝祖父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老公爷抚须大笑，连连抬手：“好好好，宝贝孙女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