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堕落神前吟堕落，定会被同化。”

“这是何意？”

“度曲在堕落神前，将堕落神的名讳明确地道出，便会被堕落神唤出魔魂。”

“魔魂……薛曲是度曲的魔魂？”

“魂皆有两面，一面净，一面浊。神魂另一面，便是魔魂。薛曲既然是一个活生生的拥半魔之体的凡人，他可被堕落神唤醒，便意味着，他本体的魔性已超过了他的人性。”

“薛曲竟然，与度曲，是一个人……”

“非也。二者毫不相关。只是其中一个存在时，另一个，便不可见罢了。”

“度曲还能出现吗？”

“当然。除非一个彻底消失。”

这番对话发生在鱼工与小蝶之间，此时鱼工和小蝶二人盘腿坐在一个贴墙而建的很大的硬榻上，正在神情肃穆地聊天。房间内，一个不大的火堆幽幽的燃烧着，将夜色变得温暖了很多。

房间外，薛曲坐在湖边调息，他的心脏时不时地传来剧痛，每痛一次，就有黑血自他的心口流出。他几乎要被这痛麻痹了。还好他穿的是玄色的衣袍，黑血流得再多，他人也看不到。

这里依然是西涂山，只不过被鱼工带领群妖改建成了村子，妖怪们抱着美好的心愿，给这村子起名为妖界村。

妖怪是不睡床的，但它们向往人间那种它们从不曾有过的安逸幸福，而将妖界村建造的与人间的村子一样。只是所有的床都换成了硬榻，不然，不结实一点，恐怕承载不了妖怪的力量。

薛曲忍受着心口剧痛，抬头看向夜空，神情茫然而孤独。

许多妖怪凑在薛曲附近，好奇地盯着他，有好多女妖怪脸红红地想要靠近他，却被一声轻柔的开门声阻止了。

小蝶推门而出，望向薛曲，鱼工随其而出，对小蝶点了点头，小蝶便向薛曲走去。鱼工轻轻将门关上，向一旁走去，一直在暗处悄悄盯着他的焰歌，见状，立即抬步偷偷跟上。

小蝶走到薛曲身侧坐下，先是看了看水中自己的倒影，之后再浅笑着转头望向村子，整个村子灯火通明，妖怪们安分守己地做着自己的事，显得温馨而美好。

“为何它们不攻击对方，亦不攻击你我？”

小蝶转头看向薛曲，微笑着道：“它们才从无水牢中逃出，能寻到一处安心的栖身之地实属不易，它们怎会破坏它呢。”

此时小蝶的妖形已消，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但薛曲依然能看到自其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妖气。

薛曲倏地抬手抚上小蝶额间的妖印，小蝶脸红着瑟缩了一下，但并没有退后。

小蝶想起了她和薛曲刚刚重逢时的事。

二人紧紧拥抱，小蝶将脸埋在薛曲怀中，泪流个不停，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薛曲对她来说，是这世上她唯一的亲人了。没有他，她这一生，会空白地让她害怕。

薛曲紧紧地抱着小蝶，他通身在不停地颤抖，脸色苍白，通身透着彻骨的恐惧。

小蝶慢慢冷静下来，她感受到了薛曲的颤抖，她抬起头，见薛曲闭着眼睛，像是抱着救命稻草一般地紧紧依附着她。小蝶努力放松下来，然后抬臂轻轻环住薛曲的腰，轻声道：“薛曲，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薛曲闻言，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微微垂头，看进小蝶的眼睛，神情恍惚而茫然。

“我不记得了。”

小蝶有些惊讶，她刚想再问些什么，薛曲又猛地低头抱紧了她。他将头深深埋进小蝶的长发中，像是渴望温暖的久寒之人。

“我只记得，只有我一个人，我无论如何都不能从那里逃开，我很怕，我会就这样消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会记得我……”

薛曲声音颤抖，通身冰凉，小蝶闻言，心痛地抱紧了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不要怕，不管你去了哪里，我都会去找你，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忘记你。只要我还存在，你就存在。”

薛曲似乎流泪了，他的身体颤抖地更甚，小蝶无法不怜惜他。她至今也无法理解，薛曲肩上的仇恨与压力，也无法明白，日日夜夜，薛曲心中的恐惧，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伴他，让他在痛苦的时候，有归宿可栖。

只是……小蝶缓缓睁开眼睛，望向远方……度曲……你去了哪里……为何薛曲会这样突然出现，你，到底，是谁……

二人回西涂山的路上，薛曲与小蝶一同坐在妖碌书上。一念不知何故，不肯再听薛曲的话，死活都不让薛曲御剑。反而总往小蝶身上靠，小蝶没办法，就将一念收进了腰间。

薛曲对小蝶已是妖十分不解，他不知他已消失了多久，为何就连一念，也待他如陌生人一般。

小蝶没有告诉薛曲，她成妖之前的遭遇，她只是将她知道的关于大明皇室的事情告诉了薛曲。毕竟，薛曲，是有他的事要做的。

薛曲盘腿坐在妖碌书上，小蝶侧身后。他一直默默凝视着小蝶，小蝶变了很多。她的心事更重了，他之前还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如今，他却看不懂她的眼神了。

“蝶儿。”

小蝶回首，浅笑：“嗯？”

薛曲抬手覆上小蝶的手背，神色凄清：“我们，还是恋人吗？”

什么！

小蝶无措地错开了眼神，心下忐忑无比。

她在怕什么？这问题有何难以回答？

薛曲面色更加苍白，他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像是绝望了般轻轻阖上双眼。

小蝶不忍薛曲如此自苦，式神灵们似乎感知到了小蝶想做什么，纷纷在空中轻声悲鸣起来。

小蝶向薛曲轻轻俯下身去，在他的嘴角浅浅一吻。

薛曲震惊地睁开双眼，眼前是小蝶带笑的眼。

薛曲亦露出笑容，再次将小蝶紧紧抱入怀中。

回忆结束，小蝶仰头望进薛曲的眼睛，柔声问道：“你一直没吃东西，肚子饿不饿？我去做些东西给你吃吧。”

薛曲温柔地绽开笑意，接着却又突然揽过小蝶，拿过一旁的弓，以魔气化箭对准了一个鬼鬼祟祟靠近他们的女妖。

小蝶心下暗惊，妖怪若不是为了捕食是不会靠近人类的，但她早已发现，这些妖并不惧怕薛曲，这是否说明，薛曲本身的人性已越来越少了。

妖性寒，喜欢人类的生心热度，有些妖怪会刻意靠近人类来取暖，但不能太久，太久了就会被人类的生心气灼伤。这也要看妖怪本身的修为高低。但一般来说，很少有愿意靠近人类的妖怪。

小蝶担心地望向薛曲的脸，薛曲蹙眉冷目地看着女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心思。

那是一只美丽的犬妖，基本上已修成人形，但她的耳朵尾巴指甲还都保留着动物形态，很可爱。

只有修成了人形的妖怪才会说人类的语言，因此，这只犬妖，应该算是，能说的那种。

但那犬妖并没有说话，她看着薛曲手中的弓箭，很是警惕地止步不前。

小蝶不解她要做什么，直到听见她的肚子里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叫声。

小蝶倏地瞪大了眼睛，原来她是饿了……

小蝶无奈地走上前，站到薛曲身前，摇着头对犬妖道：“不行，他不能吃。”

犬妖闻言可怜兮兮地揉了揉肚子，再次闪烁着大眼睛望向小蝶，小蝶差一点就被那眼神迷惑了，“不行！不能吃！”

小蝶坚定地表达完她的态度后，那犬妖仰头一声悠长呜咽，随即引来了许多还没有修成人形的犬妖。

“离开这里，说不定会再被抓回去。我们已经饿了很久了，再不吃东西，我们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妖性。”

那犬妖的声音竟然很好听，潇潇洒洒的还透着一股子冷傲。

“我知道，是我考虑不周。请你们再等一等，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这个人绝不能吃。”

那犬妖眯起眼睛，似乎是在考虑是直接打翻小蝶，还是干脆杀了小蝶。

小蝶被她的眼神吓得发抖，但依然坚定地站在薛曲身前。

“这个人，自他进村子，我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魔气。他早晚会成魔，不如让我们吃了他。”

薛曲闻言，身体一僵，有些茫然地望向了小蝶。

小蝶感受到了薛曲的视线，有些难过地再次坚定道：“这个人是我的夫君，你们不能吃。”

薛曲有些愣愣地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随即侧过头，不再看小蝶。

犬妖危险地冷哼了一声：“废话少说，不让开，就连你一起杀！”

犬妖说完猛地朝小蝶冲了过来，其他的犬妖也跟着冲了过来。

小蝶没办法，翻开妖碌书大喝：“蛮角丸！”

一头黄牛妖自妖碌书中飞出，飞到小蝶身前，用巨大的牛角顶住了犬妖们的攻击。

小蝶在一旁焦急地握紧了拳头，这样不行！这种祥和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她得想办法，阻止它们作乱。

薛曲悠然地举起了手中的弓箭，对准人形犬妖，一箭射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