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6 章(1 / 2)会有时首页

严明信怀着伤感吃得很饱,刚要走,却不料在一群青瓜蛋子中被指导员选中,一把摁回了桌边,并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为头,絮絮叨叨了半天。

一开始还有几个侧耳偷听的,以为指导员要单独传授什么武功绝学,后来听了一会儿发现是老大哥酒劲上头,把几件海上的陈年旧事颠来倒去地讲,便陆续散去。

指导员脸黑,全然看不出来醉了几分,其实嘴皮子早就不利索了,脑子里也是七荤八素的,越说越胡言乱语。

严明信自嘲他真的是最失败的时空旅行者——他既不记得彩票也不记得股市,不懂得怎么窃取别人未来的劳动成果为现在所己有,他只记得大大小小的历史事件。明明如数家珍信手拈来,却偏偏人微言轻,什么也改变不了。

而且他清楚地知道,真正能改变这些的人身负重责,绝对不会轻易相信空口无凭的他,甚至更有可能的是,他所知道的那些仅仅只是冰山一角,价值寥寥而已。就连指导员下酒时说混了几句,他稍加提醒,也被骂得狗血淋头。

严明信潜意识里把君洋当成一个比自己年纪小很多的兄弟,平时尽力关照,这回出任务前乍一被这小子担心,他还觉得挺不习惯。

出门的这几天,他翻来覆去地惦记着这件事,一送完指导员,便顺道去敲了君洋的门,报个平安。

君洋浑身冷汗地来给他开门,夜风一吹,还打了个筛子似的哆嗦。

严明信爬楼梯刚爬得一身是汗,伸手摸了一把君洋额头,不太能理解这个温差。他刚想调侃两句,不经意间瞟见君洋的床褥上被汗水浸出了人形的一大片。

严明信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问:“怎么这么湿?你还好吗?”

问题少年终于还是出了问题,用一种意味不明地眼神看向他,负气地问:“你说呢?”

严明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读心的,忙为失约解释道:“本来说的是今天早晨回来,谁知道码头怕水位太低,担心一台龙门吊不够使,要把我们留下当备用卷扬机来着。等了半天,最后没用上,这才把我们送回来……你这什么眼神啊,这不都是你乌鸦嘴说的吗?”

君洋未说话,严明信关了门,道:“干嘛在这把自己关起来?你是不是今天一天没出门?我一直想问,这里的培训结束之后就要回守备部队,可能一年放不了两次假。你怎么不趁现在回家看看?”

君洋的身子晃了晃,说:“没了。”

严明信张口结舌:“……什么时候的事?”

“很久以前。”君洋的声音在空旷的屋里回荡,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哦……”严明信道,“难怪。”

有些事,与一个人坚强与否无关,只是有些情绪不好惹,它不肯随时间烟消云散。

自初次萌生的那一秒起它就会分分秒秒伴随在人的左右,最终贯穿人的一生不说,它还会明里暗里拉帮结伙,和许许多多词汇形成无形的联系,任你日久经年还是沧海桑田,只要胆敢触碰到它们之中的一星半点,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引得思绪决堤,瞬间吞没一整个“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人。

也许是同学、室友之间频繁地提及家庭、不经意间的攀比让他触景生情,人去楼空又使他的孤独雪上加霜——毕竟别人攀比过后只是有输有赢,而到他这里只能直接挂个白旗,未免太过残忍。

这是什么不正经的培训,怎么总放假?

严明信张开手臂,满满地抱住他:“好了,兄弟。往前看,别老往后看。总是往后看的话,人就走不远了。”

他的拥抱十分用力,想传达出更多的力量,君洋随即也抬手环抱在他的腰上,低下头,将脸贴在他的颈侧。

抱吧,没问题,严明信想。

难道他不会安慰别人、不能改变过去,还不能给人一点起码的温暖吗?

但当君洋贴上来时,冰冷的汗水、不受控地颤抖的手、咬紧牙关喘着的粗气,还有……烫人的液体,他感觉到心脏一下一下重重地撞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