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的特色，大概是延绵海岸线下去的浓雾，在没有晴天的日子里，哪里都是湿漉漉一片的，乡间的林子里，会有人带着猎狗专门猎杀夜晚出没的野兔。那雾蒙蒙一片的深处，不知道哪里会响起枪声，然后就是蝙蝠或者飞鸟惊起的声音，但是都是只能听见声音。

那是看不见什么的，能见度这东西，似乎是不存在的。

就算像盛炎宸现在那样，站在城堡的制高点，还是看不清前面的风景，但他似乎释然，没有表现出焦躁，反而摸着威士忌杯的底子静静思考。

一些好的猎人，整夜的潜伏，仿佛能和环境融合，就等一个机会，一瞬出击，制服猎物。

但是，爱情丛林里的狩猎，也许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他想到简沐晴今夜的模样，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灌下喉咙，是滴水未加的烈酒，刺激人的五感，然后又让人晕乎，忘了一切。

他喝了一点，就晃晃悠悠地攀到了这个地方的边缘，这地方，是城堡的制高点，钟楼高塔的顶端，被懂得享受的威尔士家人改建成了一个高空小酒吧。

曾经也是他父亲最爱呆的地方，他小时候不懂这儿有什么好，那么高，可怕，但是等到他有烦恼的时候，他却仿着父亲的脚步，上来了这个地方。

打开父亲的酒柜，喝上父亲留下的大摩威士忌，苏格兰最好的酒厂出品，带着浓郁的麝香和烟熏味道，喝起来，像是父亲的鞭子，鞭打着他的味蕾。

这种味觉上的痛苦会让人清醒，但是酒精却让人沉沦。

这种对比鲜明的过程，仿佛能填满自己的手足无措，从来他不喜欢醉酒的滋味，喜欢清醒，明白自己所要，一步一步达成。

一点的错也不能犯，因为犯错，就等于失败，一子错满盆皆落索。

但是现在，他懂了，何谓一醉解千愁，此刻仿佛，他才是真正的长大了。

“少爷，你可知道喝多了，站在这地方，很危险的。”这是女人的声音，成熟的味道很浓郁，就像是大摩威士忌。

“红……红姐”盛炎宸已经忘了自己所处，看见程红来了，就只回头对她咧嘴一笑，便还想转身继续往前，不察觉已经到了栏杆边缘，再下一步就要跌下去了。

程红看见，那是一个箭步跨过去，把这个少爷拦腰截了下来，半抱半扶地把他按回了座椅之上，这儿的座椅只有一个，是真皮的高背靠椅，还有一只相配的脚蹬。

“少爷，你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的，以前查尔斯少爷就经常差点掉下去，我这些天都考虑是不是该装个铁栏了。”

“那为什么我父亲在的时候不装……那么危险。”盛炎宸看着远方问道。

“……”程红没有说什么，却坐到了脚蹬之上，把盛炎宸的鞋子脱了，让少爷的脚放在了她的双腿之上。

女人默默地捶打那双腿，是用了些手法按摩着，大概是醒酒以及让他放松一下的意思。

“那是因为，父亲觉得这里就是一个牢笼，事实的牢笼，就不必装一个看得见的栅栏了，反正他有什么事情，你不是会第一时间出现？”男人闭上眼睛，享受着按摩，全身的力气已经被酒精夺去，他什么都不想想了。

“我们程家的责任，就是要保护你们威尔士家的人的安全，我们的一生，都该奉献给你们。”程红轻声道，没有喜恶。

“那么对于云惜来说，是不是对我有着这一份责任，才那么不离不弃的？”他苦笑了一下，说道。

“少爷……云惜是爱你的，爱你甚于一切，甚于自身。”程红叹了一口气：“你若是怀疑，那对她太不公平了。”

“我并非怀疑她，我怀疑的是自己，我怀疑自己值不值得她那么的爱着我。”盛炎宸看着那迷蒙的天空，发现天空和自己的心境，出奇的相合。

“我若是不值得，她发现了，离开了，是不是就不会再选择我？我究竟让她爱着的是哪一点，我自己都不懂了。”盛炎宸喝了酒，心防也放下了。

程红笑道：“大概是因为小少爷心地善良，对鸟虫都不舍得伤害，你记得吗？有一次城堡灭鼠，你因为可怜那些死了的老鼠，偷偷藏起了一只小老鼠，希望小老鼠长大之后能把它放生……”

“是的，还被父亲发现了，打死了老鼠……因为那只老鼠咬坏了父亲收藏的古书……”盛炎宸觉得很好笑，自己那时候真的天真得很。

“那次是云惜第一次见你，你也许忘记了，老爷鞭打你的时候，云惜已经在看着，老爷让你认错，你说你没有错，错的是赶尽杀绝的威尔士家人，就算那是老鼠，也有它生存在这世界的自由。”

“我也是傻……”盛炎宸怎么会忘记了，那一次，他被父亲打断了一条肋骨。

“你或许不记得了，你的眼神，那时候的眼神好明亮，是云惜没有见过的。”程红这么说着，脸上显现出熹微的笑意，真心怀念起那时候可爱的两个人：

“那次之后，她就回去禀报家里的长辈，说要服侍少爷你。”

“是吗？原来是这样的，我一直以为，是父亲让云惜来服侍我的，以为父亲想我继承王储的地位，所以让程家最好的来服侍我。”

“你父亲要的不是那样的，他很矛盾，既不想牺牲手上的东西，又想抓住你。”程红说道：“每当他觉得两难的时候，他就会在这里喝酒，你知道吗？大摩也是他常喝的。”

“我知道，喝完他就来找我的麻烦，他身上都是这个味道，我觉得恶心极了。”盛炎宸这么说道。

“可是如今，我身上也是这个味道了。”巴山爱83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