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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医院中一片忙乱,抬回来的伤员,早就占据了巫医院的大部分床位,兵士们断手断脚的还算是幸运的,有的利剑从胸口穿刺而过,拔剑避免不了的凶险,帐内一片哀嚎□□,血腥气味弥漫,菁菁感觉自己的鼻子内似乎都闻不到别的气味了。    医者皆有些洁癖,但是在战争面前,那些不过是些天真的行为,燕皖白袍上早就布满血迹,新鲜的结痂的,一直忙于诊治。    燕皖负责初步诊断,其余巫医负责具体的治疗,随军多带的是外科大夫,接骨缝伤“王太医,这个脚筋断了,左臂也折了。”    “金创药不足,就先用草药灰顶着,吩咐人加紧研制。”    “先清洗,草药灰止血。”    “九里香,党参,甘草,田七各三钱煎服。”    林蔚还在前线收拾残局,军医只做了简单的包扎,林越先将林司马先送了回来,“燕院正,司马受伤了,你快来看看。”    燕皖将手上的事物交给了王太医,“你跟我来。”数日相处燕皖发现虽然菁菁不过是开后门塞进来的一个小姑娘,但实在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尤其在识药用药之上,从未出过差错。    踏进帷帐时,便传来浓厚的血腥之气,燕皖皱了皱眉,躺在床上的林司马此时略显老态,双眼紧闭,嘴唇发白,把脉之后,浮脉。    边整理着听着包扎的太医讲解病情:“燕院正,林司马的伤口皆在前面,腹下被刀剑划伤两处,伤口不深,我已作了清洗,止了血,敷以金创药包扎好了,难就难在左胸的这一箭,靠近心脉,我不敢清洗拔箭,只能先剪断箭尾。”    铠甲上鲜血淋漓,带着烽火味,被丢弃在一旁,副将皆围在了帐内,燕皖摆了摆手,指着林越道:“都出去,你留下就行了。”    “先用半夏和白蔹下筛,以酒服。”    虽有不满,但也只能听他的。    林越以前也与燕皖有过浅交,对于燕皖的性子也有所了解,看他正色的样子,心中泛起不安“燕院正,我家司马他。”    拿起银针,在火光下消着毒,低声道“情况不是很妙啊。你家将军呢?”    “我家将军正在整合后军。”    “叫他来吧。”林越面色灰白的退了出去。    接到消息林蔚穿着一身铠甲正在整待三军,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怎么了?燕院正我父亲伤情怎么了?”    “这尾箭贴近林司马的心脉,燕某也不敢说完全有把握,只能说尽我全力,但是你也要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作何心理准备?”林蔚心中焦急了起来,是他不该,不该让父亲代他出征,这一箭本该是自己承受,抬眼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菁菁,菁菁与他对视着,眼神温柔坚定,开口道:“没事的。相信我。”    也不知是什么魔力,这一眼便真的让他松了下来,随后他便冷静下来。现在他只能听燕皖的。“燕院正看着办吧,我相信您,我父亲就交给你了。”他也不明白为何到这种危机时刻他第一时间相信的不是杏林高手,国医燕皖。而是习惯性的想要得到她的保证,这才几日时光他对她竟依赖到如此地步了吗?    “你父亲失血过多,我现在先为他拔箭。”    干净的帕子压在周围,拔箭讲究的就是干净利索,合适的力度将箭羽拔了出来,血液也喷涌而出。“地蜂子、兰子散。针线。”    菁菁在一旁有条不紊的打着下手。    林蔚直盯着,不敢错过一瞬间,心中提紧了一口气。    按压了一会,血液逐渐减少,燕皖松了一口气,他这条小命可以保证多活二十年了。清水洗完手,对林蔚说道。“暂时稳住了。端看晚上。巫医院还有很多病人,我先去看看,你在这守着吧。有发热出虚汗的情况便来叫我。”    菁菁点了点头。“嗯。”    只在分秒之间,他的父亲从鬼门关拉回了半只脚,也只在这分秒之间,他似乎从地狱到天堂走过了一遭,一股不真实的感觉令他久久回不过神来。    账内只剩下三人,菁菁坐在一旁,看着林蔚木头似的忍不住出言安慰道:“没事的。”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多谢。”    他的脸色也不太好,脸色苍白,面容消瘦,“你的伤怎样?肯定又裂开了吧。”    “多谢关心,我没事。我还有要事处理,先走了。”    “欸,急什么,战事结束了,其余的事不必这么着急,何况这军中又不止你一人。”菁菁的絮叨让林蔚停下了脚步,“先脱下铠甲,这一战失利,让你连拿三城,南楚一时之间定无还击之力,先去看看伤口,若是恶化了,未免得不偿失。”    林蔚耳根微红,男女有别她怎能.....下意识拒绝道:“额,不劳烦姑娘了,我去巫医帐看看就好。”    菁菁看着他那红透的耳根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作为一只在“忘忧居”混过一段时日的妖精,看他如此羞涩模样,真的忍不住想要逗弄。“巫医帐中现在人满为患,你就算在那里的等到明天去,估计也顾不上你。”    “男女有别。我还是.....”    “怎么怕我占你便宜?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林蔚怎知自己一番好意会被她做这番解释。    “好了。”虽然还想看他害羞的样子,又担心他的身体,也不再磨磨唧唧“医者无性别,再说你上次昏倒还是我救回来的,你哪里我没见过?”    林蔚浑身一僵,上次伤重他已陷入昏迷,醒来时身上早就包扎好,却没有深想过是她为他包扎,眼神有点不敢看向她,也不知道作何动作,一时有点僵硬起来,脑中不断回想起,那一夜她在他耳边巧言笑语要他以身相许。    他呆若木鸡的样子真是有趣“呆站着干嘛。还不快点。”    “那你等我一会。”走了出去,向林越交代一些事宜,便换了常服,菁菁让他坐在椅子上,将将脱下外袍,便能看到血迹,白色绷带露出的地方,已被血液浸染成了红绫,旧伤未愈,又填新伤,菁菁一时之间气不打一处来,怎能如此不珍惜自己,不给好语道“还说没事?”    “习惯了。”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常年伤病对于沙场嗜血的人来说早是家常便饭,没有伤的兵士不是个好将军。而今天第一次有人这么在乎他的身体,心情竟有几分甜蜜,像是喝了一坛离人醉。    看着肩上翻开的皮肉,菁菁停顿了那么一刻,竟不敢下手“以后有我,你不会再受伤了。”    “多谢菁菁大夫的照拂了。”    手下不再停顿,用盐水清理着伤口,又用碘酒消毒,撒上金创药,处理时林蔚虽从不言疼痛,但从抖动的肩膀,也可以看出伤之深,想要转移他的一些注意力,菁菁继续调戏道,“又是多谢,你拿什么谢我啊。倒是给些实在的啊。”    她的声音像是温柔的晚风拂过他的耳尖,林蔚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想了想道,“西川有一处好风景,只有我知道,等战争结束,我便带你去。就当是谢礼了。”    “好风景,怎么个好法。”    林蔚形容不出那一份震撼,“哪里很特别,尤其是夏日里。特别美。”    这一番形容也只剩一个言辞诚恳了,“特别美?有你美吗?”    有这般夸人的吗?形容男子说美,林蔚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无言,渐红的耳尖,泄露的他的情绪,他十二岁便随着林昌戍守边疆,混迹在军营之中,军营都是三五大粗的男人,少见女人,他虽年有十七,却还未尝过男女□□,也不懂情爱,与菁菁的相处还是他第一次与女孩子近距离的接触,菁菁的顽皮大胆刷新了他对女子的看法,江城的女子矜持婉约,从不似她这般古灵精怪。    他又不说话了,菁菁站在后面看去,他的肩膀坚实有力,鬓角英武,面容俊朗,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粉红,坐在她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害羞的少年,那个嗜血的将军消失不见。真是奇怪,见他第一面时他是威风凛凛的少年,坐在树下,一身黑衣霸气侧漏,几番接触下来却只是个单纯的少年。也不再逗弄他,包扎也快结束了,扎上一个完美的蝴蝶结。“行。那便说定了。”    “嗯。”    “你先去整理军务去吧,我在这里守着。你放心。”    “嗯。”    林司马半夜发起了高热,林蔚顾不上穿衣,披着黑袍便赶了过来。燕皖正在为林昌施针,“我爹怎么样了?”    燕皖也是急急赶来,如玉的脸上染上了汗珠,“将军不要着急,发热是正常情况。还在可控范围内。”    “但是,这高热若是长久不退便有风险了。”    话拖得有些长,林蔚刚舒了一口气又被吊了起来。    燕皖吩咐先为林司马用酒精擦拭全身去热。    “再等一个时辰。”    燕皖面带倦色,菁菁提道:“你们去休息吧。我在这里,一个时辰之后我再叫你们”    “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    “没事,明早我便去休息。”一天没休息而已,她倒是无碍,只是有点担心燕皖与林蔚,两人皆是忙碌了一天,身体与心神都紧绷着。    燕皖打了个哈欠,“也行,我今晚便好好休息,明日来替你。”    菁菁点了点头。    待人全部退了出去,菁菁从随身口袋里,拿出了一粒人参丸,这个人参丸是人参爷爷在它下山时,送给她补充精力的药丸,人服下也能大增益气。    林老爷子这是我最后一粒人参丸了,吃了您可要快快好起来啊。菁菁不敢让他服下整颗药丸,人参丸是去千年人参须和以妖力融合而成,于妖是大补跟不提凡人了,她只敢取其两分,溶于水中。    终于林昌退了烧,面色虽还是苍白,也总算将迈入鬼门关的那一只脚迈了回来。    全军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林昌对于大邺对于长林来说就是军心,他若一倒,局面林蔚不敢想象。    总算迎来了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