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正在做梦。　　在初春的一个不冷不热的下午，澄澈得温润的阳光在小河上游荡，清冽的河水映出河边人的身影。　　红发的女孩靠着河边的大柳树，嘴里叼着一片细长的柳叶，轻轻地哼着无名的小调。　　身边的女人很不文雅地跨坐在老柳树边的木桩上，身边的旧木盆中装满了衣服，一手拿着搓衣板一手衣服，泡在水中搓洗着，长长的裙摆引来几只小鸟叼啄。　　女孩把柳叶嚼了嚼，感受着味蕾上的苦涩，眯起了眼睛看太阳。　　深褐色的眼睛反射过阳光，显得剔透而甜美，显出一种淡金色来。　　“娜塔莉亚？”　　“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老是给你添麻烦？”　　“......谁说的？虽然你是很麻烦，但是我不嫌弃你。”　　“我不仅不会做家务，还老是把锅打破，也老是忘记吃饭。”　　“没关系的。你可以学啊，你还小呢。”　　“我不小了，娜塔莉亚。你知道的。”　　“那就更没关系啦，亲爱的维克托莉雅。你有能力，就有大把的时间。只要我还在，就会一直教你的。”　　“......可是你总有一天会不在的。那样我就又一个人了。”　　“哦，亲爱的，不要这样想。你很聪明，我知道的，你学不好完全是因为你不想学，我知道你不过是想依赖我罢了，这让我很高兴。”　　“好吧。你总是会说服我的。”　　“那么，被说服的维克托莉雅小姐，你愿意过来搭把手吗？虽然今天的阳光刚刚好，也令人困倦，但是你也应该活动一下，亲爱的不要转过头去我知道你听到了，过来帮我一下，这条长裙太长了。”　　“噢我的娜塔莉亚，你昨天还在说长裙永远不够长。”　　“晚上吃胡萝卜？”　　“......我过来了。”　　“好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还有，可以不吃胡萝卜吗？”　　“好样的把裙子的那一头拎起来。什么？不可以。”　　“......好吧。”　　　　这个梦境如此美好，美好到让女孩想要流泪。　　然而她知道不能。　　沉重的玻璃仓打开，空气中的水蒸气迅速液化，遮住了白雾中的营养仓。　　笑眯眯的老人过来将仓中的营养液放出，打量着女孩修长有力的身体。即使被冰冻了许久，女孩的红发依旧耀眼。　　“好的好的，我的好宝贝。你该醒过来了。”　　毫无生命迹象的女孩猛地睁眼，眼中具有金属质感的浅金色覆盖住了温和的褐色。　　“早安，02。”　　“......早安，先生。任务对象是？”　　“这个先不急。亲爱的，我发现你的眼眶红了。”　　“......这是生理上醒来的必要反应，先生。”　　“不不不不，我知道你和那个生物学的老家伙相处的很好，你生物学得很好，哦当然了其他领域你也很优秀。”　　“是的，先生。我是优秀的，武器。”　　“是的，是的，优秀的武器。你停顿了，02。”　　“......所以？”　　“所以我觉得你可能没有把那些没用的过去完全抛掉。你知道的，成为我们最优秀的武器需要把懦弱和无能忘记。”　　“......02待命。”　　“很好。喂——你，准备洗脑机器。”　　“是，博士。”　　老人轻柔地摸了摸低下去的脑袋。　　“哦，不要低落，亲爱的。”因为你很快就会没有这种情绪了，老人无声地加上。　　“博士，上面下达指令了。”　　“什么？02是我的试验品，他们没有权利管。”　　“博士，是那位‘大人’的指令。”　　“什么——他回来了？”　　“是的。”　　“该死的，不可能的，不会的，好吧，说，指令是什么？”　　“‘鉴于02刚刚解冻完毕，洗脑会影响02对任务执行的思考能力，禁止使用电极洗脑方式。’完毕。”　　“什么？”　　老人猛地转身，一把抓住传令的士兵。　　“02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它将是历史上最强大的武器！不用电极怎么可能对它进行洗脑？”　　士兵冷着脸，抓开老人的手。　　“这是‘大人’的命令。我将监督你执行。”　　老人恶狠狠地锉了锉牙，抖着脸皮应下了。　　仍在营养仓内待命的女孩轻轻抬起了眼皮。　　他——那个‘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女孩又做了梦。　　依旧是那条小河，那个下午。　　红发的依旧她靠在柳树上。　　那个温柔的女人依旧坐在木桩上。　　她唤女孩“维克托莉雅”。　　但是女孩不记得女人叫什么了。　　营养仓内的女孩皱起眉头，开始挣扎。　　不行，这个很重要，要记起来，不能忘记，不要忘记，记起来，记起来！　　“博士！02的束缚带被打破了！”　　“换加强版！打镇定剂！不能让她打破营养仓！”　　想起来啊，快想起来！　　“博士！02的营养仓裂开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瞎叫什么！快点把它电晕！”　　快想，快想！她叫什么！快想啊！　　“博士！电晕了！”　　“快把它放到冰冻仓里面！马上！”　　不行了，头好痛。　　“快速冰冻！”　　好痛，好痛啊。　　　　女孩再一次看见了那个梦。　　小河、柳树、木桩、她、女人。　　她叫——　　她叫什么？　　　　“博士——02能力爆发了！”　　我叫什么？　　“抑制器呢！”　　我叫什么？　　“被打破了！冰冻仓开始失效了！”　　我到底叫什么？　　　　巨大的轰鸣声从地下迸发。　　视野里一片漆黑。　　　　早上好，甜心。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那我是谁？　　你是我的女儿。　　女儿？你是爸爸？　　对。好女孩儿。他们把你当做了武器，我现在把你找回来了。　　爸爸，我叫什么？　　你叫——　　　　克劳迪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