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身体已经不行了，早晚都是死，你快放我下来！”身后的人有些急了，这马匹并不是什么名驹，驮两个人飞奔这么久，已经开始急喘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两个人都活不成。

“是我对不起你，若是这次能活下去，我什么都听你的。”国君墨黎安抚着身后的人，一手握缰，一手将两人之间的绳结又紧了紧。再前行五里就是望舒坡，那边有条小路，是他打猎的时候常走的，直通封眠山，进了山里就好躲避了。

“咳咳咳……”恒明因为刚才迎风说话，灌进了冷风，不由得趴在墨黎背上猛地咳嗽起来，一缕鲜血顺着苍白的唇角滑落下来。他在瞭望楼前替墨黎挡了一箭，伤到了内腑，颠簸一下就疼一下，这会儿因为酷寒，伤口已经没了知觉，只是既然已经吐血……不由得苦笑，索性趴在了墨黎的背上。

“在前面！”后面传来阵阵马蹄声、铁甲和刀剑的碰撞声、以及杂乱的呼喝声，声声都如催命符。

墨黎朝马屁股上狠抽一鞭，不要命地朝望舒坡奔去。

“嗖”铁箭的破空之声从背后传来，墨黎准确地侧身躲过，身后的人也被他带得歪了歪身子。

“抱紧我！”墨黎大声道。

恒明双手环住墨黎的腰，把身体贴在他背上，配合他的动作。

过了望舒坡就是林间小路，方便躲避箭矢，墨黎熟练地驾着马匹在林间穿梭，后面的追兵离得渐渐远了。

“伤口疼不疼？”墨黎猛拉缰绳帮马跳过一块大石头，落地后回头问了一句。

“不……疼……”回答的话语越来越微弱。

“先生，别睡！”墨黎皱起眉，焦急地唤道，“过了封眠山就是闫郡，那里有父王留给我的旧部，定能帮咱们避过追杀的！”安慰他的同时也在鼓励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身上的衣衫又单薄，撑到现在完全是凭着意志在坚持。

“咴”身下的马匹突然嘶叫一声，发起狂来。墨黎猛踢马肚，拽着恒明旋身跳开。定睛一看，不知是哪个在这里放了兽夹，竟夹住了马蹄子。

“你就把我放在这里吧。”恒明强撑着一缕清明道。

“已然到了封眠山腰了，后面都是下山路，我背你！”墨黎看了看左右，一边是峭壁，一面是乱草丛生的陡坡，这山路就这一条，给他们追上就麻烦了。二话不说的背起他就往陡坡的山林里窜去。

“看到了，抓住他们！”

“取国君墨黎首级者，赏银千两！”

“嗖嗖”乱箭不停地从林间射过来，墨黎逃得十分狼狈。

“唔”一枝流箭射中了右腿，墨黎踉跄了一下，恒明也从他身上摔了下来。

“陛下！”挣扎着爬起来，恒明上前扶住他。

墨黎看了他一眼，发现那张俊秀苍白的脸竟然有了血色，精神也比刚才好了不少，见惯了死亡的他自然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不由得心中一痛，猛地拔出箭矢，拉起身边人就跑。

“哈哈哈，看你们还往哪里逃？”领头的黑衣人拿着大刀，狞笑着走过来。

两人慌乱之中跑上了条绝路，前面是悬崖，后面是追兵，真是插翅难逃了。

墨黎把怀中人放在崖边，转身横扫一脚，那黑衣人不防备，竟被踢翻在地。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脚踹在心窝处，只把那人被打得口吐白沫，夺过他手中的大刀，提刀砍翻了追兵的马匹，横在狭窄的山路上，连连绊倒了两匹马，马上的人也跟着跌落山崖。

“嗖”后面的人见路被马尸堵住，国君拿着一把大刀杀红了眼，不敢轻易上前，纷纷拿出弓箭射杀。

“唔……”拿刀格挡也无济于事，墨黎拽出肩上的箭，反手扔了过去，阵阵惨叫声响起，接着跳过马尸一顿砍杀，剩下的这几个放暗箭的也被杀死，只是他自己也已经千疮百孔，站在原地眺望，不远处第二波追兵马上就过来了。看看手中的钢刀，他杀得了十个，杀不了成百上千的追兵。

提着沾满血迹的大刀回到崖边，刀上的血、墨黎的血混在一起，拖出长长的血印。把靠在石头上的人抱进怀里，那人已经气若游丝，俊逸的脸也显出灰白。

寝宫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墨黎也懒得理会他们的反应，径自向内室走去。

走进内室，触目所及竟是一片黑鸦鸦的人头。四五个须发斑白的太医、十几个没有胡子的内侍宫女，二十几个人像一群苍蝇般嗡嗡叫着在墨黎眼前晃来晃去！墨黎竟然连病人躺的床都看不到。一时间无名火直冲胸臆。

“都给我闭嘴！”一声断喝后，世界终于清静了。众人齐齐转头、万众瞩目。

“闪开！”墨黎的脸色一定十分吓人，所有的人立刻向两边退去，露出了躺在龙床上的恒明。墨黎举步向前，却在他的容颜映入眼帘之际，蓦然停步。这一刹那，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眼中只容得下床上那个昏迷的人儿。刀削般的轮廓在昏迷中隐约透出脆弱。白瓷的肌肤由于失血和中毒变得有些青白，有着纤长睫毛的眼睛紧紧的闭着。胸口的箭伤仍在缓缓的流血，让他不自觉的有些心痛。抬手向他的腕脉搭去。

墨黎便潜下心来诊脉。他对中医虽然知之不深，仔细观察了恒明胸前的伤口：箭身早已剪断，但由于恒明身中毒素，极其虚弱，生有倒刺的箭头还留在肉里。太医们怕他抵受不住，不敢擅取。

检查完毕，墨黎对从刚才便神色紧张的太医说道：“王太医！照这个方子替我煎付药来。快！”从怀中取出提前写好的吊命方子递了过去。这方子曾是从弦玥那学得。无论是多重的伤势都能暂时把命保住。有了它，再取箭头便多了几分把握。太医们不敢拖延，做过例行检查后，墨黎要的药便迅速的煎好送来。王太医将药碗递到宫女手中，墨黎见她跪在恒明身边，瑟瑟发抖，药却一口也没喂进去。

“把药给我！”侧身坐在床上，伸手将恒明轻轻扶起，倚靠在自己怀中。

“陛，陛下！国子监大人只是臣子哪能让陛下亲自喂药，还是让宫女来……”墨黎的举止早已逾越了君臣之礼，那名太医还是战战兢兢的开口。

“滚！”墨黎凛利的眼神尖刀般扫了过去，吓得他险些软倒在地。墨黎抬手含了一口碗中的药汁，低头便向恒明的口中喂去。周围骤然响起的抽气声完全无法传入他耳中。墨黎小心的分开他的唇齿，舌头深深的探入他的口中，将药汁导入他的咽喉。期间不断轻轻按摩他的颈项，帮助他喉咙的蠕动吞咽。慢慢的，他将一碗药汁全部吞了下去。

墨黎轻吁了口气，抬起头来却对上众多崇拜的目光。墨黎暗中翻了个白眼，开口道：“王李两位太医和那个冲我叫唤的家伙留下，其余的人统统给我外面伺候！”这么多人挤在这里，碍事不说，连心情都变得烦躁起来。

“你们几个没听见陛下的吩咐吗？还不快出去！”内侍总管阿福一转眼就拿出总管的威风来了。看他清场的样子到还有几分本事。正想着，怀中的恒明竟发出轻浅的声音。

“嗯……”突然地挪动牵动了身下的伤，疼得恒明立时白了脸。

“先生，你总算醒了！别动！”墨黎一把按住他，却感到手掌下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禁不住皱了皱眉头，山崖之上如果不是右相和弦玥前来或许他们早已命丧黄泉。看着眼前为自己挡下灾劫的人眼神不仅柔和几分。

“陛下……可安好……”恒明果然不再动，回握住他的手淡笑着。

“先生放心，本王安然无恙……”墨黎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转身拉了拉床前的被褥，不多时，外间传来了侍女的应答声。

“准备最好的参汤，本王要亲自照顾先生服下。”朗声吩咐了侍女去备参汤，待侍女应声而去，墨黎转回身来，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禀陛下，参汤已备齐，奴婢们进屋伺候大人服下吧？”一个颇为稳重的侍女声响起，墨黎记得这是他殿中的大侍女芷兰。也是常年陪伴他长大如同姐姐一样的人。

“不用了，都退下吧。”墨黎不耐地说。

寝殿中再其他人在国君墨黎一掌将桌面拍出丝丝裂痕，低喝道：“曹誉胆大包天，竟敢私调监察所特制的来行刺。这般证据确凿，这次本王绝不会放过他！”

见人冲动欲杀，恒明劝阻道：“陛下，处理此事，不急于一时，需沉不住气才是。”

“那先生可要尽快好起来……”不去看他满脸的尴尬，墨黎转过身，端来刚煎好的药汁。“吃药吧。”他稳稳的将汤匙送到了恒明的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