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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夏国禁宫,嫡系皇室成员居住的地方。这里山峦起伏,树木繁盛,绿水清秀,水榭长廊从水上由远处的湖心亭蔓延到岸边的海棠林里,湖边有风吹拂而过,有花瓣从枝头落下,肆意的在空气中纷飞,空气中弥漫出一股纯净优雅的姿态。  有一丝细微的声音划破空气,轻轻的刺破了半空中的一片花瓣,来人走过水榭,才踏上这片海棠林,看清了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发现那道火红色的身影更快的移动起来,每一个侧身抬手,手中的长戈就随着她的动作而上下旋动,戈尖的锋芒在半空中不停的移动,光影不断,寒光乍现,最后,少女转了个身,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迅速移到长戈尾端,她手掌附在枪柄上,抬高对准站在岸边的人,手肘用力,长戈如破竹刺向来人。  少年一直关注着她的动作,此刻早有防备,他用这几息时间算计好了角度,侧身躲开,抬手准备抓住,谁曾想长戈摩擦过他的掌心,直越过他,稳稳的插在他身后木桥的栏杆之上,好在栏杆材质上佳,长戈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缺口,随后便跌落在了地上。即便如此,这力道,也是不容忽视的。  “阿云的枪法日渐熟练了。”他往回走了几步,捡起长戈,在手里掂了掂,本就疑惑的面色带上了几分惊讶,这个重量还是不轻的,特别是使用的人,还是个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女孩子。  少女长发高束在脑后,用红色的发带绑住,穿着一身同色的窄衣长裤,棕色的纹路顺着她的后颈蜿蜒了整个脊背,那是绣在衣上的图腾,看上去古朴而敦厚,有一种沉重之意,她脚踩着一双革靴,接过兄长递过来的长戈,手掌微微用了点力气,长戈在她手里打了个转儿,最中间的位置停在了她的掌心,她握住,撑在了地上。  “哥哥找我什么事?”姒小云问了句,扭头看着手中的长戈,唇角不经意的扬起的笑容极其灿烂,这时候她就像她那一身火红一般,炽热而绚烂。  “再过十日,便是你的生辰,到时候宫宴记得按时到。”姒华韶见她漫不经心的模样,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引得她呲牙裂唇。  “知道了,知道了,”姒小云拍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娇贵的脸庞,面色很不好,“哥哥,你怎么能下手这么重!”  “很痛吗?”姒华韶有些疑惑,他看了看妹妹手里的长戈,他还以为自家妹妹天生神力,所以忍不住用了点力气。  “我要告诉母亲。”少女瞪着清澈的杏眼,眸子里的怒火清晰可见,扁着唇,这模样显然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的。  “这是个误会,阿云乖,千万别告诉母亲,”少年见她这样,也觉得自己下手重了,他一脸的惊恐,有些手忙脚乱的按住妹妹的肩,见她一脸的愤然,有些迟疑的开口,“不然,我的脸给你捏捏?”  “哼哼。”姒小云并不答应,撇撇嘴,转身就往海棠林深处走去,从这儿依稀可见殿宇高高的飞檐在不远处若隐若现,那是她的寝宫。  “阿云,我还有事情要处理,这事儿你千万别告诉母亲。”姒华韶见到站在不远处焦急的看着自己的侍女,他只能对着妹妹背影说了一句,匆匆离开。  姒小云停下脚步,她倚在一棵树边,头轻轻的靠着树干,有海棠花因为她的摇动,跌落了下来,她抬起手,接住了其中一瓣,粉嫩而娇艳的花朵,如同一个贵气十足的少女,在这个时节,生长在树枝,从容而华丽,就连跌落的姿势,也是充满了魅力的。她想,她的母亲,她的家族,大概也是希望她成为这样的人吧,生得荣华,死的瑰丽。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她闭上眼,花瓣从指缝间滑落。  十日的时间转瞬即逝,入夜的长汀宫灯火阑珊,有侍人来来往往,很热闹。  姒小云站在铜镜前,她呆呆的看着镜中的少女,任由侍女将一件件衣裳穿在她身上,今日过后,便是入夏,这个时候穿正装,对于从来随意惯了的她而言,有些难受,但她没有动,只是安静的跟着身边的母亲一步一个指令。  “阿云生的真乖巧。”她听到母亲温柔的声音。  “多谢母亲把阿云生的这么乖巧。”她开口说话,侍女递上来的口脂划过她的唇角,在脸上留下一道深邃的红色,她看着母亲眉头轻皱,那个侍女忐忑不安的跪在地上,额头有细密的汗水低落。  “母亲替我擦擦?”姒小云身子没有动,但她眨了眨眸子,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言语里有着深深的依恋之情。  皇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握着身边侍女递过来的浸湿的帕子,温柔的擦了擦她的唇角,安然放在侍女手上,细细的看着她的容颜,从容的替她上好妆,未成年的女子,妆容很简单。  “明日你就要离开,我能做的,只是送你离开。”她的声音很低,带着婉转的忧愁,手放在她肩上,看着镜子里女儿稚嫩的模样,心底有些沉重。  这个时候,女权渐渐削弱,男权慢慢上升,作为一国皇后,她要为天下的女子争取更多的权利,所以很多时候,孩子都是放在最后的。从小,姒小云就不怎么习惯和母亲相处,因为她很忙,忙着和自己的丈夫争夺权利,忙着为家族增加筹码,忙着让国家更加强盛,而她所生下的儿女,什么用都没有,只能够娇养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等到出宫历练的时候,远离家族,渐渐成长,然后再选一个优秀的,继承皇位。  在这个时代,儿子归父亲教养,女儿归母亲抚养,所以很多时候,她两个都没有见过。  长汀宫殿内灯火通明,来往的宾客早已入席,瓜果鱼肉被侍女们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子上,这里能来的都是姒姓的宗亲,她看着坐在上方的父亲,他看着她的目光像昨日的晨光,温暖而舒适,母亲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最后停在她的位置上,看着她坐下。  她才抬手放在父亲伸出的掌心,迈向最高的位置,缓缓落座。  清脆悦耳的敲击声从四周传入耳畔,这场她即将远离这个自幼生长地方的宴会,正式拉开了序幕。  作为这次宴席的主角,姒小云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弓箭,看着立在宴席中央的箭靶,她站起身,抬手拉开弓,眼角看向一边的侍女,对方有些惊恐,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她皱了皱眉:“记得给我箭。”  她转回头看向箭靶,松开了手,弓上之箭离弦破空,她并不看靶,伸手移向一边的侍女,侍女迅速的递上一支,她面不改色的接连射了四箭,四矢连贯,皆正中目标,是谓井仪也。  前来宴会的宗亲看着箭靶,都欢呼起来,他们举起酒杯,热情的庆贺姒姓之家里,又一个成员的诞生。  是的,诞生。  只有安稳活过十二岁,才是真正的被宗亲承认的孩子,她递给侍女弓箭,安稳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端着自己的酒杯,看着下一个表演的人,若是中了,众人饮一杯,若是不中,射手饮一杯,这是酒宴的礼仪,每个人都必须遵守。  皇家酒宴的酒,只有淡淡的麦香,清甜可口。从来不会有人会在宴会上失仪。酒过几巡,有舞女拾阶而上,在殿内跳了起来,灯光迷离,人影绰绰,这一切,都仿佛是幻境,一个彰显盛世繁华的梦。  她看着桌上的鱼肉,安静的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很香很浓的味道,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她扬起唇角,还活着,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