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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博然本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却没料到最后会被反将一军。对方拿来堵他的,是他们家小公主,他就是想怼回去,也要顾及这一点。  “那么,你要怎么助我成王?”项凌云捏了一块摆放在桌上的干果,放进嘴里,问的毫无诚意,任谁看了都不会以为他是个惦记楚王之位良久之人。  涂山博然忽然之间想到了虞小云所说的主意,从项凌云的态度不难看出,若是他说主意是她提出来的,或许容易的多,可项凌云说的是‘你’,这是打定主意不让她掺和进来了。  这样也好。  “卫姬母女于公子,是敌是友?”虽这是心知肚明之事,但万一其间真有意外呢,故而他还是问了一句。  “敌。”项凌云没有犹豫,他交代的这么直接,反而让人有种被信任的感觉。  “既然公子在归朝之日兵权在握的时候都没有称王的念头,想来是想名正言顺的继位。”涂山博然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下去,就被打断。  “你只需要知道,这对母女是我的绊脚石便可,且我不能杀了她们。”项凌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若是虞小云在这儿,或许能看出他为何不篡位,可惜在这儿的是对他不怎么了解的涂山博然,纸上得来终觉浅,没有一起经历过生死,根本无法探测出一个人的为人处世。  “卫姬身前站着的是项灵夕,而给项灵夕支撑的,是楚国的粮草。”在虞小云离开之后,他左思右想才知道,为何她那么坚持要让项凌云得到粮草之权,实在是若是项灵夕在这上面下绊子,根本无处可躲。  项凌云坐直了身体,目光落在了对面之人身上,显而易见,这话是有用的。  “除掉郑伯,扶植新的人。”这是项凌云从来没想过的事情,郑伯掌控了大片良田,若是动摇了他,那么必定会让百姓面临饥饿,不利国利民。  “动荡是必须的,没有不劳而获之事,有失才有得。”涂山博然是个彻彻底底的文人政客,轻易可以看出项凌云的不满,立刻补了一句,安慰着。  这是个为国为民的人,也许,楚国能在他的引导下,更加强大。  “第一次有人敢在我面前提出来这个建议。”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击在矮桌上,项凌云沉吟良久,再开口时,声音竟然奇迹般的温和了起来,涂山博然对着他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心里有种荒谬的满足感。  他并不陌生,这是自己的建议被人认定的感觉,可是他再看了一眼对方的脸,只觉得心里膈应的很。  事情谈完了,他才反应过来,他们家乖巧可爱的阿云,对着这张脸真能过一辈子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古往今来不变的道理。  涂山博然表现的这么明显,项凌云又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但他没有说话,毕竟,他也有点好奇。  “小寒,你这么照顾妹妹,若是将来她没有一丁点儿为你着想,你会难过吗?”虞小云坐在正在跟绣娘学刺绣,她学的很快,左徒府缺了一样线,绣娘出门去采买了,只剩下她和自己的婢女,她绣完了一方手帕,抬头询问跪坐在一旁替她撵线的小寒。  “不会,她若能为自己着想,婢应当高兴才是。”小寒笑的真诚,在她的认知里,照顾妹妹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若她的妹妹可以开开心心的长大,那应当是很好的。  虞小云低头看着手中锐利的针,这些天的照顾,她摸清了身边两个婢女的脾性,小寒温柔善解人意,小暑活跃粗枝大叶,两个人虽然看着不同,但都有一颗纯真善良的心,她们互相帮助,相互体谅,姐妹情深。  那么她呢,她和哥哥能这样吗?  上一辈子,是她的兄长亲自带兵去了秦楚交战之地,捡回了苟延残喘的她,为了给她报仇,放弃了瓜分楚国而得到的利益,那些坚决而深沉的恩情,就像砸在她心中的巨石,一边亲情,一边爱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若不是涂山博然问她,夏国能得到什么?  她大概是永远都不会逼自己想起来这件事,这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易,哪怕真诚,也必须是等价的。  她的价值,有几何呢?  “姑娘,前院有些争执。”小暑有些慌乱的从门外冲了进来,人还没稳住,要说的话就已经传遍了绣房。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虞小云的手颤抖了下,针扎在了绣好的绣品上,她抬手将针拔了出来,捏在手里,才抬头询问。  “夫人出府了,小主子在池塘边玩,恰巧遇到了府里的舞女在排练,看得正兴起,该到了睡觉的时间,却闹着不肯走,可把兰芝姐姐给着急坏了。”兰芝是虞小云初来左徒府时照料她的婢女,这两个婢女来虞小云的院子里受兰芝指点过一些,关系应当是不错的。  小主子,左徒府也就只有虞于礼能当此称呼了。于是虞小云站起身,打算去看看。  柳枝如同少女的长发一般柔顺的在池塘边飘荡着,而池边的空地之上,舞女低着头,忐忑不安的看着抓着自己衣角的男童,唯恐动一下惹得他不高兴,而曾经伺候她的兰芝,则是蹲在一遍不厌其烦的说着什么。  “小主子,要是夫人回来看到您还在这儿玩会生气的。”兰芝轻声的劝道。  虞小云认识那个舞女,身量匀称,容颜姣好,看得出来,在左徒府的这段时间她过的不错,一扫初见时的羸弱之气,哪儿还有那时候唯唯诺诺之感。到她被上大夫看上带走的日子还有月余,她这时候应当不会生事才对。  “我要看她跳舞。”虞于礼固执的拽着手里的裙裙,就是不肯松手。  “你跳的舞很好看吗?”歌女子兰还未开口,就听见有个声音从自己身后传来,少女粉唇微启,声音里是淡淡的笑意,彰显主人,看似不错的心情。  子兰甚至有一种错觉,走到自己面前这个少女,只是想看看自己跳的舞。  “于礼。”虞小云将手放在虞于礼的后颈上,他人小,穿的也多,所以她手握紧他的衣裳,轻易就可以把他提起来,她抬起另一只手垫在他臀下,将他拖了起来。  “姐姐?”感觉到身后的力道,慌乱之中虞于礼松开了手中的衣角,待他回过神来,就看到自己已经坐在了虞小云怀里。也许是因为上一次一起出门见虞小云对这个弟弟并没有反感,莘氏便不拘着他到处乱窜,一来二去,倒是熟悉了几分。  “于礼,闭上眼睛,睡觉。”轻缓的语调伴着阳春三月的暖意,像极了哄他入睡时候母亲的曲调,拍在背上的手轻轻的,很舒服,虞于礼人虽惦记着看舞,可他年幼的身体却早已疲倦,听话的额闭上眼睛,就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姑娘可否交给婢?”当看到虞小云毫不客气的提着虞于礼的衣领把他提起来的时候,兰芝几乎要吓的晕过去了,如今看到他安安稳稳的睡着,不禁开口道。  “嘘,别说话,会吵醒他的。”她轻轻的说。  然后看着站在一旁的子兰,她正低着头,长长的眼睫投影在白若凝脂的脸颊上,长发编作辫子,安然的垂落在左肩。  “舞跳得不错?”能够在宴上便让上大夫成为她裙下之臣,若是不好看,那才叫奇怪。  “婢女之舞,难登大堂之雅。”子兰跪了下来,不敢抬头,少女的声音因为怀里的人而刻意压低了几分,可里头不可亵渎的意味,却全然流露出来。  “那你就在这儿多跳几次吧,”虞小云摸了摸怀中弟弟肉嘟嘟的背,哄人时露出的恬美笑意再次浮现,其间意味却大不相同“跳到,弟弟醒过来的时候。”  子兰猛的抬头,目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虞小云伸出食指放于唇前,迎上她的目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子兰看清了她眼底的冷意,温暖阳光之下,像冰凌砸在了她心底,她得罪了左徒府的姑娘,虽然来得莫名其妙,但是这是事实。  当人群渐渐散去,她才敢从地上爬起来,这儿为了方便赏景,特地铺了光滑的青石板,她的左膝有压着硬物的疼痛,她抬手摸了一下,是一枚绣花针。因为摸得时候不小心,在她手指间划了一道口子,有血从其间溢了出来,白嫩的手,鲜艳的血,格外的刺眼。  项凌云小心翼翼的将虞于礼安置在他的床上,替他捻了捻被子。  她坐在床榻边,看着他恬美的睡颜,似是在梦中梦到了好吃的,甚至嘴巴还砸吧了几下。  子兰其人,地位太低,然野心甚大,诱惑不足,不会出手相助。  那是上一辈子,项凌云得到郢都密报告诉她的。  上一辈子,就是这个女人,代替了上大夫朝堂之上的地位,因为项灵夕的收买,替项灵夕隐瞒过了楚王的眼睛,虞小云本想,让她得到了想要的,再让她失去,搓手可得的美梦破碎的那一天,她一定会更加的痛苦。  可是,看到她算计虞于礼,她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她是一个姐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