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宫是渚王宫里最大的宫殿，里面足以容纳上百号客人。栖梧宫左右安设着万寿天灯，灯光将黑暗的夜晚照的特别透亮，营造出一种浓烈的喜悦气氛。

栖梧宫里面也是一样的喜庆，这座宫殿庞大的中央大厅建成工字形。较长的那一竖有又窄又高的窗户，几乎与支撑天花板的圆柱顶部齐平。天花板很高，让人难以分辨拱顶装饰的细节。每扇窗户都装着彩色的琉璃，能隐约看到窗外万寿灯的光辉，看起来耗资巨大。

宫殿的尽头是越王和王后的席坐，在他们的两侧，两排长桌向宫殿的末端延伸开来，这是一会他们要用餐的地方。此时桌上只有几种简单的小食和茶水，精美的盘碟摆放在更加精美的桌布之上，桌上的装饰远比食物多。

由司乐领导的宫廷舞者正徐徐上场，和着庄严的乐曲开始表演起整齐划一的宫廷乐舞。这是宫廷的雅乐舞。舞者疾徐适度，进退有序，雍容有加，是以庄重神圣，中庸宁静。

楚舜原本带罗袂进宫就是想叫她来看这雅乐舞的，可谁知她瞟了两眼就觉得没趣，自己跑走玩去了。楚舜也没什么办法。

来客基本都到齐了，多数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候开席，但也有不少人走动在席坐之间，小声窃语。这种现象越至大厅的末端越为常见，毕竟这里的人地位更低，他们没有贵族骨子里自恃的那种教养。越王和王后正坐在主位上，接受着各国来使的贺礼。王后的神情有些恹恹的，但是该说的话，该尽的礼一个没落。越王则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他淡淡地审视着每一个前来觐见的人。

“看见武安王了吗？”楚胜悄悄在楚舜耳边说道，同时向越王的旁边使了个眼神。那边聚着很多人，他们坐在离渚王最近的地方，一个个都是芈姓的亲王。有越王的几个叔叔，还有越王的兄弟们，其中一个雄壮的男人格外显眼。

“他身边带的那个丫头就是永乐公主。这姑娘性子沉，挺踏实的。她之前不常出面，所以你可能没见过，不过据说她在公族里还挺抢手的呢。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样的。”

楚舜看了看那永乐公主熊阮，她乖巧的侍奉在武安王旁边，是看起来很舒服的长相。

如果没有罗袂的话，他会不会喜欢她？

楚舜不知道。

他已经想象不出来没有罗袂的他会是什么样了。

“那昭宁我倒没见过，你可以自己去打听打听。”楚胜又对他说，“说起来，昭氏是三大氏族之一，而且昭宁还和王后沾亲带故，她背后的势力极为庞大。

“而武安王在你还在二广的时候就是你的上司，如今虽看似清闲，但实际与越王关系亲密，手中实权比当时只多不少。与这两家联姻，可能对咱们家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楚胜苦笑了一下，对于楚家尴尬的境地，他是最清楚的。

“不过只要你喜欢，这些都不是问题。”

“祁国使节团到！”传令官用几近沙哑的嗓音喊道。有不少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这些来自北方的祁人踏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房间。为首的是位面貌淳朴、个头高大的男人。与他并肩前行的是个一头红色乱发的女性，正是那个在宫外与楚舜打招呼之人。

王后坐在她高大的靠背椅上，细细的打量着这一行人。她记得这个惹眼的红发女人，她之前就作为祁国的使节来过渚国。据说她当时跟京城每一个长得看得过去的公子哥都上了床。但她知道，不是每一个——至少她没碰当时的四公子，还算她有眼力架。

红发女人一眼就看到了楚舜，她转过头冲他笑了一下，这都被楚胜看在了眼里。

“你喜欢这样的？”楚胜面露难色，“这邻国的姑娘，可比王室的公主还要难办。你可得想好了，到时候咱爷俩这官可能就都做不成了。”

“爹你别乱想。”

楚舜看着祁国的一行人向越王行礼，一个个低垂的头颅中，张扬的红发格外显眼。

“我跟她不熟，只是之前见过面而已。”

楚胜松了一口气，赶紧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越王在和那领头的男人说话，红发女子时不时的也能插上两嘴，说明她的身份也不会简单。

楚舜的目光从红发女人的身上划过，他的对面坐着一众文臣，他们几乎都是三大氏族的人，寥寥几个外姓的官员在他们之中有些格格不入。再往大厅的末端看去，就是那些公族的子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了。宴会是重要的社交场合，对大人们是，对他们来说更是。

他突然看到远处穆仓在朝他招手，于是暂时向楚胜告辞，起身向穆仓的方向走去。

穆仓正和一群公子哥混在一起，楚舜大致都还记得他们。但是他们看到楚舜走近后，神情纷纷都收敛了许多，弄的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打招呼了。

幸而穆仓是个没心没肺的，拉着楚舜就开始跟他们吹嘘望月村的故事。大家都是年轻气壮的小伙子，一聊起舞刀弄剑的事，慢慢的就忘掉了身份的桎梏。

“你们当时是没看到，那阴狠的女人伺机而发，一剑就从楚队的左肩一路划到了右腰。”

楚舜在二广的时候曾经是穆仓的队长，如今他已经是右司马了，穆仓却还是习惯叫他楚队。

“而且那山寇用的烂剑都卷了边的，上面不知生了多少锈。幸亏我楚队福大命大，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

楚舜的伤口愈合的并不好，这几天又骑着马跑来跑去的，差点没把缝合的线再给崩开。可是罗袂除了在除夕那一夜的烟花下，轻轻的抚摸过他的伤口之后，就再没来关心过他。她不问，楚舜就不说，不知是在闹什么别扭。

“楚小将军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好好把伤养好。”他突然听到有人对他嘱咐道，这人他有印象，是屈家的，名叫慕远。

“多谢。”楚舜向他示意。

几番寒暄之后，他就被穆仓一把拉走了，直到他确保他们听不到他俩说话的声音之后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