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你找我？”　　“清舒啊，快过来坐。”　　李叔是盛安医院的院长，与我妈妈是同学，对我很关照。　　简单客套几句，他步入正题。　　“嗯……我听说，你最近做了一台很棘手的手术？”　　“是的，患者心肌坏死很厉害。”　　“手术失败了？”院长的语气有些试探，像是不好意思道破。　　我垂眸微笑，“您要说什么就直说吧。是患者来找您闹了吗？”　　“哎。”他垂眸抿了抿唇，似是下定了决心，“说实话，你那台手术，做的实在太失败了。”　　我一愣，反应过来后有些心慌，“您怎么会……难道这场手术您去观看了？”　　“患者家属录了像。”　　这怎么可能……　　“咱们盛安是私营你知道吧，就昨天那个患者家属，是咱们医院的投资商。”　　“这……”　　“未来科技公司，不仅是我们的投资商，还是我们医疗器械的来源，没了未来科技，咱们医院运转不下来。”院长顿了顿继续道，“昨天来的是董事长的儿子，林博彦和林博文。”　　原来昨天那个神经病，叫林博彦。　　林博彦昨天明显是针对我，从一开始就盯着我，指定让我做手术，故意录下手术视频……而且，他怎么会知道，我昨天一定会失常，手术一定会有纰漏？　　不对，林博彦这个人有问题。　　林博彦，林博彦……这个名字我从未听说过。再仔细想想他的脸，我没见过啊。　　等等……　　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就算他是，也不可能会认出我。　　“清舒？清舒？”　　我回过神来，抿了抿嘴唇，“李叔，你放心，我会为我所作所为负起责任。如果他要起诉我……那就起诉吧，责任我都承担，我尽量把对医院的影响降到最小。”　　“唉，这件事，唉，你妈把你交给我，我却……”　　“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错，是我水准不够，运气也不行，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我苦笑一声，假装不在意的耸了耸肩，“那我……先出去了？”　　“啊……你别太难过了。”　　我走到门口，手握住扶手，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院长。　　“李叔，那我今天就走，还是……？”　　“啊？啊，早点走也行，回去休息休息。”　　走出院长的办公室，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刚才我回头，看见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桌面，而且语气也很不对，平时那样沉稳，今天怎么会这么……心虚？没错，感觉像在隐瞒什么。　　我还没有被家属告上法庭，怎么现在就着急让我走？让我避一避风头？呵，有意思了。　　往期医患矛盾，就是不为别人着想，也要为了盛安的名誉，院长都尽量摆平。怎么这次什么都没说？还是那林博彦太难对付？　　而且，没有医务人员的许可，林博彦怎么能随意打开手术室的监视器？这一切都好像是预谋好的。　　我越想越不对，我停下了脚步，往回走，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却听见里边在说话。　　我离门更近了一些。　　“没有，她什么也没有问。”　　“是，都按您的要求做了，她现在估计去医务科辞职了吧。”　　声音模模糊糊，把我听到的拼拼凑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砰。”　　我突然把门打开了，里边站在窗前的院长一惊，倏地回头，看见是我，眼睛瞪的更大。　　“清，清……”　　“清者自清。”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手慢慢下移，想挂了电话。　　“不回来，怎么知道叔叔您为我如此用心良苦。”　　我抢过了他的手机，他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要来抢手机。我伸手一推，他退后几步，撞上身后的衣架上。　　“林总？”　　我淡淡扫过手机号码，上面的电话还没有挂断。　　当机器人果真是好，记忆力和力气都比正常人要好。　　院长迅速站了起来，一把抢过了他的手机，向我大喊，“你干什么你！”　　我微微笑了笑，走向我刚才坐过的位置，漫不经心的坐下。　　“李叔叔，我妈对您怎么样？”　　“你……”他稳了稳心神，整理了一下衣服，几步走过来，坐在我对面，表情柔和了些，“清舒啊，我也是没有办法，林总是咱们的金主，谁让你得罪了他啊。咱们盛安要是就这样没了，这么多人都没饭吃啊。”　　“盛安好歹也是三甲医院，C市数一数二的大医院，不至于少个投资者就周转不灵吧。”院长的表情一僵，面露尴尬，我冷笑一声，“不过也是，凭什么为了我一个人，得罪一个大企业。”　　“叔叔，你说我为什么要来到盛安，我太拖你们的后腿了。”我眉眼低垂，徐徐道来，“当初国外的大医院录用我，我都没有去，我就知道，咱们盛安藏龙卧虎，在这一定大有可为。”　　我突然抬起眼眸，直直的盯着他，“可我都在这工作这么多年了，这卑鄙的手段也才学的九牛一毛啊。”　　“你！”　　“叔叔，我后悔刚才所说的了。”我笑意盎然，“我是盛安的人，我犯错，盛安不可能没有责任。盛安该负的责任，我一点也不会承担。”　　“呵，你以为盛安在乎那点钱吗？”　　“盛安的确不在乎那点钱，反正钱都在您这呢，要在乎早就来找您了，是吧。”我温软的笑笑，“叔叔，不如我也学学您，把我知道的故事，都说说，相信会有人感兴趣的。”　　院长冷漠的笑笑，“你一个小大夫，你能知道什么，你能和谁说，谁能听你的？”说完，他坐直了身体，眼神轻蔑，“年轻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你乖乖的，盛安或许可以帮你一把。”　　“叔叔，您看着我长大，怎么一点都不了解我呢？”我身体前倾，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我这个人，最喜欢鱼死网破。”　　我靠向椅背，娓娓道来，“前几天有患者家属来闹事，说我们多要了他几十万的医药费，而且私卖了他进口的药，改成国内药理活性差不多，但是肾损害极其严重的药，患者死于肾衰。你说，患者家属怎么就突然安分了呢？还有前些天，王姐带的一个实习生，怎么就偷了患者的药？明明不是一个科室的。”　　“这都是临床小事，哪个大夫都知道几个，不足挂齿。可是咱们医院的环境，器械，正反向隔离，这些都是关于患者乃至医务人员生命的东西，我就不得不说了。”　　“而且，我父亲是消防局的，你不会不明白吧？”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那你想怎么样？这台手术你的确操作有误！”　　“我的责任我一定承担，只是我想清楚，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走出院长办公室，我去往心外科的办公室，我想去收拾一下东西，顺便写个辞职书。　　……算了，当初想当医生不就是为了杀了母亲吗，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我没必要再留下了。　　反正怎么样我都是浑浑噩噩度过，这无聊透顶的三十几年这样过，以后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梦想，这是什么梦想，我没有梦想，这不算梦想。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　　一点也不在乎。　　……　　狗屁啊！　　“蔡医生口才不错啊。”　　林博彦依靠在我的办公桌上，手上拿着原本我桌上放的相框，上边是我和蔡良川的合照。　　“你男朋友？”　　“林先生，不问而取视为偷。”　　林博彦略带嘲讽的一笑，“我只是看一眼罢了，你这么宝贝，不会真是男朋友吧？”他瞥了我一眼，见我无意搭话，随手放下，“放心，我知道他是你弟弟。”　　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说弟弟的时候，眼神里有着似有似无的波动，也就一闪而过。　　等等……　　“你多大了？几几年生人？你小时候有没有……”　　“蔡小姐这话题转移的够快的。”林博彦一脸戏谑，一步步慢慢向我走来，“你突然问这些干什么，难道说，你看上我了？”　　我后退几步，“……抱歉，我失态了。”他不可能是他。　　“蔡小姐，我今天来不是和你相亲的，咱们还是聊聊正经事吧。”林博彦很自然的走到我的座位上，摆出一副大爷的样子，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幽幽地道，“其实我是故意的，你明白吧。”　　……你故意就故意，你骄傲什么？　　“林先生，我是哪里得罪了你，至于您用自己亲人的性命来赌呢？”　　林博彦放下了手里的笔，目光转移到我脸上，似笑似不笑。　　“他算不上我母亲。”说话时，他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这句话就把我唯一一点希望打垮，他不是他，他不是顾青柏，我那可怜的弟弟。　　好啊，那我也就没必要惯着你了。　　“所以，我到底如何得罪你了？”　　“你没得罪我，我只是单纯的想要你罢了。其实冥冥之中，我们的命运就有着深深的羁绊，我找你找得好苦。”　　林博彦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眼睛里也没有戏谑，浮夸的台词说得好像真的一样，我差点就觉得这不是性骚扰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要你。”　　“林先生，您好像有某种疾病？既然都已经来医院了，就去神经科看看吧。”　　林博彦一瞬间黑了脸，“你在说什么？”　　“请您不要再逗我了。”　　“我没有逗你，我想让你来我公司上班。”　　瞧瞧，那冷漠中带着认真的神情，冷淡中带着诚恳的语气，老话说得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啊。　　“我？去你公司上班？你没吃错药？”　　林博彦微微皱了皱眉头，“女人，你不要不识抬举。”　　“您费尽心机，就为了让我去你公司上班？”　　“不错。”　　“林先生，请回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没空陪你玩游戏。”　　闻言林博彦的脸变得更黑了，站起身走过来，他的脸与我的脸离得极近。　　“蔡医生，哦不，蔡小姐，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你会同意的。”　　说完，他大步流星的走了，留下了一个自以为很酷的背影。　　……神经病吧。　　我抹了一把脸上他冲我说话时喷的热气。　　傻子说话都喜欢离别人这么近吗。　　05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