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韦海(1 / 1)仁义镇首页

从昨年传来占地的消息,麦田终于在这一年荒下来,密密麻麻的野麦子长势喜人,韦海蜷缩的背脊藏在绿影摇曳之后。    听见王大娘熟悉的笑声——她每天站在院围里笑话邻居残疾老两口时,也是这种调调。    韦海将鱼线缠在木杖上,站起身来,他足有一米八高,宽肩阔背。咋一瞧见心上人的身影,黝黑刚正的脸上立刻就柔成一朵笑容。    他将木杖横提在手上,踩着野麦子和野春花铺成的地毯,走向田埂,“香香!你怎么找到我在这里的?”    “海哥......”韦海站在埂下,香香儿站在埂上,她再不理会王大娘的碎言碎语,仔细将男人头上和肩上的草穗拾掇干净。“本来是要回屋里,到路岔口遇见粟厨娘了,她告诉我的。”    “哦。”    “量完了?你一个人忙活?量给谁看呀?”    “完了,咱们回去再说。”韦海跨过田埂,绕过香香儿走在王大娘的果树地里。他和香香儿靠在一起,正好挡去春天余威烈烈的夕阳烘烤。      虎背熊腰的男人侵入自己的地盘,只手劈下一杈树干。“咔嚓”一声,王大娘不寒而栗。    韦海将挡视线的树干除去,双眼炯炯的光射向王大娘,“王嫂,我和香香天光底下处对象,不犯法也不丢人。您要是看不过去,请您悄悄的,千万别让我听见!”    妇人顾不上计较被“斩首”的橘子树,唯唯诺诺地干笑:“哎哟......这不是好久没看见了吗。我说的是实话呀,不就是好久不见吗?”    香香儿冷笑一声,两口子携着手往回走,金黄的光打在他们依偎的背上,男人高大、女人娇柔,十分登对!    等二人走过三条土埂,妇人才敢连着呸了两口,看看树上将断不断的残枝和地里深深浅浅的脚印,又呸了两口。    别看韦海是个庄稼人,只勉强认识几个字。他也有几分田园雅趣。    锄头坳里流行两层小楼和围墙小院,每家每户都喜欢不前院扩得又大又平,以显示家资广大。    韦海却不这样,他将两层楼房建在院前,而房后连着山坳跟下,不用砖瓦围墙,自成一片后院天地。院里流过一条十米宽的盘儿河支流,韦海在院里支起躺椅和小茶桌,桌旁靠着一杆斑竹做的鱼竿子和鱼篓子。    晚上的麻辣鱼丁和鱼汤就是从自家院里取的材料,香香儿做的菜和汤鲜香可口。韦海取来院脚埋下的陈年米酒,与香香儿坐在水边月下,对影小酌。    不管是多大年纪,热恋的男女总是觉得离对方太远。香香儿靠在韦海肩上,随意问来:“赔款什么时候下来呀?这都拖了好久啦!”    韦海在她醉红的脸上亲了一口,“等急了?放心吧,我很快就出坳了。”    香香儿如娇花照水,脸色含羞,“真的?!想好做什么了吗?”    “我朋友说追鱼台在招工人,若是真的,我想去试试。”    香香儿想起仁义镇上的盛况,“招聘倒是真的,我来时去仁义公会办事,看到公会排满了应聘的年轻人,还有际川大学的高材生呀!就是不知道招不招工人。”    韦海却并不在意那些属意追鱼台的新生力大军,他身处坳里,还没来得及接收筛子村的消息。“你去仁义公会?做什么?”    “哎呀!我就想着你的事去了。你还不知道吧,客栈昨晚闹病苗了!”她将昨晚的惨状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韦海听得聚精会神,时不时赞叹:    “病苗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淮钧真是好样的!”    “公会出动了?那该跟吃基金的村民算总账了。”    “两个致人少女?运气不错呀。”    “你没事就好,其他的不过是损失点钱而已,不碍事!”    想到闹病苗后的一摊子琐事,香香儿只觉索然无味。转而问起:“追鱼台给你赔了多少钱?要是追鱼台那儿不行的话,能做个小生意呀。”    韦海自有一番打算,“咱家的这个小楼处在坳边上,追鱼台不占,只那些麦田果地的话,差不多只给20万,做生意是不合算的,我还是得想想法去追鱼台碰碰运气。”    香香儿有些意外,“只给20万?跟拆房赔款差这么大截吗?”她听客栈里往来的人传,白家一套房子能赔100万呢。    韦海有些沮丧:“本来以为占了房的话,就能外面去置房,早点把咱们的事儿办了。失望了吧?”    香香儿挽着男人的手臂,“我有什么好失望的?我是为了钱跟你在一块儿的?”她抬头看看坳上垂下的一壁迎春花,“不占也好,以后咱们就回这里来养老。等死了,就让子孙把咱们的骨灰碾碎了洒在这河里。”    “好!”    香香儿在韦海家住了一夜,这一夜自然是春宵苦短。    韦海的打算也十分甜蜜:他今天复测的土地面积与追鱼台的数据不差,可以放心签占地合同了。最多下个月初就能到外面去找点事做,等工作稳定了,就和香香儿把婚结了。    终于要等到这一天。    第二天,香香儿打扫了房前屋后,提水浇了花草,洗了两缸泥浆衣服,吃过中午饭后才三步两顾地返回筛子村。    真是人要转运了,拦也拦不住。    沉浸在好消息里的香香儿刚回到客栈,又接到另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李家将陈碧落托付在三句话客栈。    老亲卫在临行前亲自将一年的房租和餐费交到方淮钧手里。    香香儿捏着银行卡喜滋滋地想:不仅报酬丰厚,家里供着一个重京来的世族小姐,这就是活招牌呀!说出去就是——三句话客栈,重京贵族致人首选的客栈!    再说,这是不是就是与权贵攀上关系了呢?    但是她和仁义镇的人都不知道,这个即将旅居在仁义镇上的世族致人,其实是个盗用至宝的流放犯。    押送属员到仁义公会备案时特意嘱咐档案室:若是陈碧落每月按时到公会签到,无特殊情况不必叨扰其平常生活,切忌主动泄露陈碧落的案底和流放在监身份。    这是公会给方外山和陈李两家的面子。    自押送属员和亲卫离开以后,陈碧落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到第三天时,公会的李会长亲自到客栈来探望,她也不见现身。    李会长吩咐香香儿:千万厚待!    她还住在三楼最里面的房间,房间里明亮的落地窗,穿过两个街道就能看见利民学校的正门招牌。    香香儿将这位古怪的小姐当做上宾伺候,每日三餐送到门外招待,菜色每天推陈出新,都是她亲自动手下厨。    到第五日早上时,陈碧落终于走出来。玉笑戈今天要去仁义镇的产业局查阅历史数据,两人约着一同走一趟。    仁义镇的交通齐备,从筛子村到仁义镇上的公交车每五分钟一趟。    车上只有零零落落几个人,她两个坐在最后排,“我还是第一次坐公交......”    天气这几天陡然转热,玉笑戈今天只穿一身齐膝白裙,及肩短发随意披散着。“别急,以后有你坐的。”    陈碧落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的感觉令她产生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我喜欢这种感觉。”    “哦?什么感觉?”    窗外挤进来的风吹起陈碧落的长发,她将几根乱发别过耳后。“与世隔绝......没人知道......”    “这就是你躲了五天的理由?方寸大的地方,你竟然关了五天,做什么呢?”    陈碧落将鹅黄外套脱下来搭在手上,与世隔绝太久,她忘了注意天气变幻。“昏昏沉沉,一直睡觉,一直做梦。”    “你早前不是修出一种‘入梦’的技能吗?原来你这几天是躲在房里修灵了?”    “说实话,我也很疑惑。以前在敛束位级的时候,偶尔虽然入梦有感,却是玄玄乎乎、断断续续的。现在残损到初开位级,梦境反而清晰连贯许多。”    “这不是好事吗?你怎么还一副要死要死的样子?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陈碧落确实是一副“要死”的颓废样子。    “你是不是梦见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我看老板娘放在你门前的饭,有好几回都原封不动地撤回来了。你梦见什么了?”    “乱的很,梦见我爸爸,梦见老不死的,还梦见李争霆。”    玉笑戈就不解了,“都是对你好的人呀。怎么,梦见他们为非作歹了?偷鸡摸狗了?赌钱输了?打架落下风了?”    她虽然总爱胡言乱语,但从来头脑清醒,“等等,我一直很在意,你这回为什么还要化用灵髓?我前年出门之前,你的位级明明已经回升到出舍,为什么现在又落到初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