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又重情重义，不能放着那些人不管，最后当然是旧伤爆发，坐化于水府的结果。

“是啊，他纵横一世，离飞升都只有半步之遥，却硬生生折在了此地，当真是天意莫测。不过他们仙道修行本就如此，哪怕修行千年不出差错，一着不慎，就要满盘皆输，反而不如咱们恣意爽快。”

杨檀随口惋惜，但越是提起这个人，心念就越是起伏，令他颇为不适。最后他索性咳嗽了几声，强行中断掉这股思绪，披着鹤氅起了身。

“闲话少说，既然要去碰运气，那就宜早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

……

除开明珠岛上这个拍卖会，水母金阙是书中唯一写明有天一真水的地方，为了小命能尽快保住，杨檀以最快速度催动灵舟，到了位于海中峡谷最深处的水母金阙前。

随手打发了几条靠过来的妖兽，也不见二人如何念动咒语，水府外那层坚逾金铁的禁制就一阵流光闪动，最后主动打开了通路，露出其后的神砂甬道。

等进来之后，两人赞叹了一声魔门秘术巧妙，便在这偌大水府中闲逛了起来。

这水府果真是上古仙人洞府，处处水晶铺地，珊瑚装点，琪花瑶草，数不胜数，天材地宝，琳琅满目，完全无愧于“金阙”之名。只可惜好好的仙人洞府，此刻竟然像是遭了贼一样，药圃灵药被拔得乱七八糟，紫金丹炉也被推倒，甚至连内胆都被人搜刮走了。

随着二人不断前进，地上的残砖断瓦也越来越多，其上残留的斑斑血迹也愈发明显，想必是仙府禁制激发之后，寒蝉子等人拼死反抗，以致于血溅三尺。

金姝一边看，一边不由在心底感叹。

好好的珠宫贝阙，琼楼玉宇，偏偏遇上了一群贪心不足的蠢货，激发了仙人禁制，一下子全折在里头又有什么好处？难不成以为身边跟着个大乘期的道君，就能万事大吉？

她正暗中腹诽，余光却忽然看到自家主人衣袂飘飘，径自往金阙深处行去。两人分明是第一次进入金阙探险，杨檀却像是早就将仙府路径记下一般，游刃有余地在这座仙府里左闪右闪，时不时打开暗藏机关，最终停到了一口八角水井前。

水井旁边，随意靠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修士，长发披散，胸前血迹斑斑，但余威仍在，令人不敢接近。

金姝脚步顿了一顿，她随侍主人日久，当然明白那人是谁。

那是沧溟宗的执剑长老，被誉为仙道第一人，半步飞升的神霄道君。

她手里捧着玉瓶，一时有些踟蹰不前。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半步飞升的道君是真的死了，还是假装死去，趁她取水时发动偷袭？

“你不必多心，尽管取水就是，他陨落太久，连魂魄都散了。”

有了这句话做定心丸，金姝顿时迈开步子，像八角井走去，但经过神霄道君附近时，仍是下意识往外闪了闪，以免贴得太近。

八角水井深处昏暗一片，仿佛直通地心，但其中水汽浓郁，天一真水应该就在此处。金姝随手掐了一个手诀，准备将井中真水收进玉瓶。可一法术下去，竟然连一滴谁都没有，金姝心下惊疑，又换了几道法术，结果竟然还是如此。

曾经放置天一真水的八角井，现在已没有水了。

金姝下意识望向神霄道君，却见自家主人正定定地站在那具遗蜕面前，伸手按住胸口剑伤，眼神闪烁不定。末了，他长袖一挥，道君腰上的锦囊便自动飞来，倒出一个盛满液体的玉壶。

“不必再多费功夫了，天一真水在神霄手里。”杨檀咳嗽了几声，脸上泛起一股病态潮红，“你回去替我找一处阴气精纯，且无人下葬过的宝地，我拿来有用。”

“是，奴婢知道了。”

金姝放下玉瓶，转而动手将神霄道君已然生机全无的遗蜕收起，但就在二人即将离去时，金姝福至心灵地往地上看了一眼，忽然发现方才神霄道君手臂垂落之处，有一小片血迹。

那片血迹早已干涸，并在地上凝结成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