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裴芸顿了顿，慢悠悠地笑着说：“打给你的手机，不是你还是谁？”

顾景晗愣了下，也笑了起来。

“安歌呢？”韩裴芸问。

“在客房，我有一些事要忙，让保姆照顾她。”

韩裴芸知道顾景晗日理万机，能接送安歌就很不错了，表示理解：“那你忙，我也没什么事，就挂了吧。”

顾景晗忙不迭地叫住她：“等下！”

韩裴芸听见她紧张兮兮的声音，有些莫名其妙又很好笑：“你要干嘛啊？”

顾景晗觉得自己这一天有好多话要对她说，可是听见她的声音，却一时从不知道从何说起，临时随意捡了句话：“我怎么臭不要脸了？”

韩裴芸哟了声，拿她打趣：“顾总你还挺记仇。”

“你……”顾景晗听出韩裴芸的声音有些异常，平日里圆润清亮的声音，这时听起来，却是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的沙哑低沉。

“快说啊，我今天好累了，要早点睡觉。”

顾景晗在心底无奈地叹气：“你又哭了吧？”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顾景晗知道她默认了。

“嗓子都哑了，哭了很久吗？”顾景晗经常开会，嗓子使用过度也会感到不舒服，她找出抽屉里常备的草珊瑚含片，拿在手上却不能交给身在远方的韩裴芸，又丧气地把它放回了原位。

电话里出现了模糊的吸气声，顾景晗听不真切，接着问：“你爸妈……没有很为难你吧？”

韩裴芸还是沉默，顾景晗不敢说话了，她怕是自己说的话惹对方不开心了。

这一天，韩裴芸怀疑自己流光了一年份的眼泪，她以为就快哭到晕厥了，差点撑不下去，想扭头离开这个家赶紧回滨城。但是，想到顾芷栎还在等那个希望，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人啊，撑过来了也不觉得苦，被人一慰问，想起当时的心境，反而直想掉眼泪。

“讨厌不讨厌你……”韩裴芸轻声嗔怪道，哭肿的眼睛又酸涩起来，那感觉痛极了。

被对方讨厌的顾景晗也不气恼，轻轻柔柔地跟她交代：“你要记得吃些润喉含片，爸妈那边就算说不动也不要紧，本来成功率就不高，我们再想别的方法。”

韩裴芸的眼泪再次失控，一串接着一串滑落。

顾景晗听着她混乱的呼吸声，手指无措地在桌面上叩打着，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让她伤心成这样。

“那行吧，我讨厌，你别哭了，我让安歌和你说话好不好？不许哭了啊。”唯一能让她平静下来的人，应该只有安歌了。

大人习惯在孩子面前伪装得很坚强，不敢暴露最脆弱的那一面。

韩裴芸抽噎了几声，哽咽着答应：“好。”

顾景晗刚开门，看见安歌在外面的走廊上乱逛，后面跟着李阿姨，小家伙看到她，连忙跑过来拉住她的衣角：“顾阿姨，给我洗澡。”

“让李阿姨给你洗。”顾景晗看向后面的李阿姨。

李阿姨无可奈何地朝她摊了摊手。

“妈妈说过，不能在陌生的叔叔阿姨面前脱衣服，洗澡会摸到身体的，就更不可以了。”韩安歌振振有词地说。

对小孩进行必要的性教育，增强防范意识，顾景晗很赞同，可是怎么连阿姨都不可以了？

她问还在电话那头的韩裴芸：“叔叔我理解，可是为什么不能在阿姨面前脱衣服？”

韩裴芸平缓了情绪，不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态度强硬：“安歌要你洗，就赶紧去洗。”

顾景晗比较为难：“可我也是阿姨啊。”

韩裴芸凶巴巴地怼她：“你不是她亲妈吗？让你洗是孩子对你的信任，快去。”

顾景晗扭扭捏捏着，小声地说：“我不会啊……以前栎栎都是让王阿姨给洗的。”

韩裴芸压着火气：“开视频，你来洗我看着，哪里不对我教你。”

什么事都推给别人做，哪还有当妈的样子？

韩裴芸挂了电话，就算今天心情不好，也得好好调/教她！

顾景晗把安歌带进了她的卧室，这里附带的浴室比客房大很多，浴缸是圆形的，可以横躺下两个成年人，有足够的实操空间。

点开微信里的视频功能，韩裴芸关了自己那边的摄像头，顾景晗只能听到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脸。

把手机靠在洗手池边，前置摄像头的角度对准浴缸。

“你家浴室这么大？”视频接通的那刻，韩裴芸惊叹道，这都快赶上她家卧室了。

顾景晗看着视频里黑漆漆的对方画面，有些许失落：“这是我卧室的浴室，每个客房还有配套的浴室，但是小很多。”

“万恶的资本主义啊……”韩裴芸义愤填膺地感慨了声，看到了顾景晗身后脱衣服很费劲的安歌，提高了声音，“你别光顾着看手机，帮帮安歌啊。”

顾景晗转身，安歌正在解上衣扣子，连忙一个单膝跪地蹲下，把安歌身上的衣服扒了，只剩下一条小内裤，她犹豫了下，转头看了眼手机。

“脱啊，别看我，一个四岁的小孩子，你脑子里想什么呢？”韩裴芸时刻监视着顾景晗的一言一行，这人脱完衣服才想起没在浴缸里放水，也是很服气了。

“妈妈，顾阿姨今天给我买了大蛋糕，特别特别大。”韩安歌裹着浴袍，趴在手机边上和妈妈说话，“还有哦，顾阿姨说要送你好看的车车，我就说吧，她喜欢你。”

顾景晗正蹲在浴缸边上放水，听到安歌这么说，迫切地想转过头看一眼手机，然而想到韩裴芸没开摄像头，她是看不到对方这刻的表情的，于是默默地把头低了下去。

安歌以前在家里乱讲也就罢了，现在当着顾景晗的面又讲这种话，韩裴芸又气又恼：“安歌，你再乱讲妈妈不喜欢你了。”

“没有乱讲的！”韩安歌指了指顾景晗，“顾阿姨自己都承认她喜欢你了。”

水满了，水温正好，顾景晗起身把韩安歌抱起来，不看手机很是随意地解释：“我确实……很想和你做朋友，所以安歌说的没错。”

韩裴芸漫不经心地哦了声，听不出她的情绪。

顾景晗把光着身子的安歌放进浴缸，只是这个动作，她身上的西装半个袖子全湿透了。

韩裴芸没耐心地教她：“你这样怎么洗啊？衣服会弄湿的，这么修身的衣服穿着也舒展不开啊？赶紧脱了。”

韩安歌坐在宽大的浴缸里玩水，跟屁虫似的附和：“妈妈说的对啊。”

顾景晗动作僵硬地脱下了西装外套，手指贴着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慢慢剥开，她没有给孩子洗过澡，所以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给孩子洗澡，她也得脱了衣服。

尤其还是在和对方视频进行中……上次是不小心被她看到了身体，可是现在是当着她的面，脱给她看……实在是……

解开第三颗，露出里面的黑色胸衣，顾景晗体谅韩裴芸今天情绪不佳，不去反驳她，她说什么都对，脱就脱了。

“顾……顾景晗。”韩裴芸看了半天，都没看明白顾景晗要干嘛，等看到她的胸衣露在外面，结结巴巴地叫她打住。

顾景晗以为韩裴芸在催自己，她已经很努力地压下内心的羞耻去做这件事了，弱弱地说：“我……我会脱掉的，不要急。”

韩裴芸的语气更弱：“我……我不急。”

忽然，像是反应过来重点跑偏了，韩裴芸直接喊了出来：“我没有让你全脱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