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命由我定 (3)(1 / 1)心相近,爱相远首页

小樽一个人在李明的宿舍里并没有睡觉, 不是不想睡, 正值中午, 她是有些困意, 但李明的那张床无论如何她都不敢躺上去。    她望着那张宽大的床, 铺着雪白的被褥, 看上去干净极了, 她敢打赌那上面连根头发丝都不可能找得着。李明为人整洁, 又酷爱白色, 虽然给她买的东西通常都是绿色和粉红色, 可他自己呢, 衣服有时还可以见到其它颜色, 但床单和被子则一律白色, 而且三天两头就得换, 二婶以前对这事就常常头痛, 私下曾跟她叹气, 你哥太爱干净了。    记忆中李明的床她睡过两次, 在村里的老屋, 都是雷鸣电闪的夜晚, 她怕, 一个人不敢睡, 碰巧二婶回娘家了, 李明只好让她过去他房间, 她睡床上, 他搬了张躺椅到床前, 唱歌给她听, 哄她入睡。    想起来她有点想笑, 那年她有十五岁了吧, 他唱的还是儿歌, 但歌声跟他的床一样, 就如春天和熙的阳光下, 白丁香开了, 温暖芳香。跟大丁不同, 那傻子总会即兴编一些令人捧腹的小调, 床的味道也跟他身上的一样, 都是夏日里热烈奔放的太阳气息。    她颓坐在床前的椅子上, 心忽然就倦了, 从前是眼睛看着大丁, 心里装着李明, 如今呢? 眼睛里有谁, 心里又装着谁?     床头柜上摆放了一张她跟李明的合照, 并肩坐着, 笑容一致, 以前她要是看了, 肯定就会遐想, 可现在觉得, 还真是有点兄妹相。    有这样的哥哥其实不错, 对她宠爱有加, 而且, 有钱。    看看, 一间卧房就有大丁家客厅的大小, 会客室更大, 沙发干净又舒适, 不像大丁家, 坐在沙发上就会闻到一股霉味, 哦, 还有冷气, 不用怕蚊子和苍蝇, 洗澡不用烧水, 上厕所不用拿钥匙......    所以, 跟大丁分手是对的, 是不是? 他的家, 真的一无是处, 没错。    可明知是对的, 为什么还是管不住自己去想呢?    想起这样的合照, 大丁的钱包里也有一张, 比这还亲密, 她的头靠在他肩膀, 他的手在她腰间, 他说她这张的笑容最好看, 宝贝似的去过胶, 放钱包里, 时时拿出来向朋友炫耀。    想起他家院子里红的桃花, 白的梨花, 这会儿梨花谢了, 茉莉花该开了吧?    想起这两个星期单位里的电话常常响了却没人说话, 她真想有面镜子能够窥看电话那端的他, 脸庞是不是又瘦了? 眼眶里是不是还有眼泪?    ......    人是不是都这样, 只瞧着远处, 近在眼前的总是看不见, 要等走远了, 回头瞧瞧, 呀, 为什么你不在了?     如果能够走回去, 她想, 她会对他好点的, 至少, 在他叫老婆的时候, 亲亲他。    可是走不回去了, 哭也没用。    抺掉眼泪, 她什么也不想了, 理不得会不会弄脏那张床, 倒下去, 大睡。    梦里可能又哭了, 被李明叫醒的时候, 李明先担心, 问是不是因为工作烦心, 看她摇头, 才取笑她: “那是梦见考试考黄了?”    自高考失利后, 她常常梦见拿着零分的成绩单痛哭失声, 在深圳的那一年还常做这样的梦, 回来后就较少了, 认识大丁后似乎已絶迹。    “哥, 你又笑我。”她假装赌气, 往他枕头上抺眼泪。    妈妈在旁却看得有点担心, 晚上回外婆家, 睡前母女俩躺一张床上说话。    妈妈叹气: “小樽, 之前是妈妈错了, 不该帮你们求那支签, 是妈妈疏忽, 忘了应该把你跟李明的八字拿去合婚一下, 要不然你也不会跟那个大丁……小樽, 乖孩子, 你听妈妈话……”    小樽静静等她说下去。    “跟那个大丁千万别再来往了啊, 那个人没文化, 住的地方又落后, 李明就不同, 学历高, 相貌好, 事业又做得大, 而且跟你从小感情就好, 八字也相合。”    小樽问: “妈妈, 你是要叫我跟李明交往?”    “你以前不是也喜欢李明么? 现在妈妈才知道他也很喜欢你, 你看看, 原来他一早就拿了你们的八字去合婚了。”    妈妈起身从床边挂着的手提包里取出那张合婚纸, 小樽接过去草草看了一下, 纸很崭新, 不像妈妈说的“一早”, 心里还是感激李明, 为了帮她不用再被妈妈拉去相亲, 竟然想到了这个方法。    “你跟大丁的事李明不知道吧?”    小樽摇摇头: “可能不知道吧。”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 已经分手, 各走各的路, 有什么好说的?    “小樽, 再听妈妈一句话, 千万别跟李明说你跟大丁的事, 特别是……哎, 总之什么都不要告诉他, 知道么?”    小樽厌烦, 翻个身: “知道了。”    妈妈还在喋喋不休: “还有啊, 你之前说李明已经结婚了, 是误会吧? 你们年轻人就这样, 有什么事也不说清楚, 你现在知道了吧? 他订婚的事, 不过是个玩笑……”    小樽只听得累, 被子捂上耳朵: “妈妈, 我知道了, 睡吧。”    她心凉, 世事凉薄, 大概就是如此吧, 穷的人什么都是缺点, 富的人就怎样都是好的。    不过是个玩笑! 订婚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为了証明李明的好, 妈妈连这样的谎言也编出来了。    隔天, 妈妈终于回香港了, 小樽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这感觉说起来或许有点不孝, 但妈妈回来的这段时间, 给她的压力确实超过了母女间的亲昵感。    接着的日子, 她依然没有轻松, 单位里正在进行大变革, 李明的新房子也装修好了, 连续加班了几天, 这才有空去看看他的新房子。    下班李明来接她, 裝修后小樽第一次上来, 一进门, 她就看得有些呆, 鞋柜上面有个银镀的相框, 里面又是她跟他的合照, 目光上移, 墙上的画赫然是挂在他家老房子客厅里的那幅, 她少年时的涂鸦。    “哥, 你怎么把它搬过来了?”    李明一本正经地说: “你的绝世名作怎能让它隱于山野?” 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小樽噘嘴: “每次看每次都要取笑, 赶明儿我就去学画画, 创作出一幅比>更惊世绝艳的名著。”    “好啊, 明天就去把工作辞了, 随便你想学什么都成。”     小樽只当他在玩笑, 继续走向屋内, 客厅的布置令她又一愣, 眼前的一切有点熟悉, 或者可以说跟她梦想中的家很吻合, 米黄色的墙壁, 白色的窗纱, 很温馨的色调, 电视柜前面铺的那张地毯, 却是色彩斑烂, 有点印地安的风格, 米色的沙发大得像张床, 上面散落着许多形状与颜色各异的墊子。    李明在身后笑问: “傻妞, 跟你去年说的不会差太多吧?”     小樽怔怔地, 连她自己都已快忘记, 想不到他还记得, 大概是去年一月吧, 还在深圳, 有次去逛家俬城, 他问她最想要什么样的家, 她一路逛一路跟他叽咕, 墙最好是米黄色的, 温暖。窗帘呢, 白色的纱帘好了, 风一吹, 像飘起一片雾。电视前面铺块地毯, 要颜色很狰狞的那种, 偶尔可以假装是在古老的印地安部落里面探险。沙发上要放很多咕臣, 看电视的时候可以躺还可以抱。卧房里要放很多公仔, 唐老鸭和米老鼠, 还有整天欺负唐老鸭的那两只松鼠……    “上去你房间看看。” 李明拍拍她, 领先走向楼梯。    小樽跟在他后头, 沿着螺旋式的梯间一级级攀上去, 心里缓缓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想起以前李明买给她看的一本英文小说, 不甘平淡的少女在古老大宅里, 无意中踏足一条楼梯, 意外跌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之后的经历险象环生, 结局如何, 她忘了, 只觉此時的心情跟那少女一样, 迷惑, 好奇, 还混杂了一点害怕。    只是李明给她看的房间里并没有很多公仔, 白色的木床虽然漂亮, 上面却只有一张床垫, 半弧形的窗台上也是空无一物。    “傻妞, 这个房间我等你自己布置。”李明看着她, 眼神里透露出几分期许: “本想布置好了让你惊喜, 不过我想, 或许你现在长大了, 不会再喜欢那些小孩儿的玩意了。”    小樽没能体会他话里的含意, 心里有些乱, 结舌: “哥, 你, 你说这房间是给我的?” 之前她以为他不过随口说说, 没想到竟是当真。    “不给你给谁?” 李明奇怪她的反应, 想一下, 刮她的鼻头, 笑: “还是你嫌它不够大? 要不哥的房间让给你?”    楼上有四个房间, 面积最大的主卧是李明的, 小樽这间在他隔壁。    “但是......要是你女朋友来了, 会不会不方便?” 以前觉得艰难的问话, 此时也只稍许嗫嚅。    李明惊诧, 盯着她, 不出声。    小樽被他看得惶恐, 脱口说道: “去香港的时候思蕾告诉我的, 她说去年圣诞你带了女朋友去太平山......” 看了看他, 声音小了下来, “还说你们会结婚。”    李明又看了她几秒, 之后緃声大笑, 剎那间明白了许多事, 原来二月十四日她不去太平山却提前回来, 是因为这件事, 或者, 这段日子眉间偶而的愁色, 也是为这事困扰?    “傻妞, 去年圣诞我是去公干, 那女的是公司的大客户, 叔叔没空, 就叫我去陪她。”他扶住她的肩, 低下头凝视她: “以后李思蕾说什么你都别信, 知道么?”    小樽简短地哦一声, 心里也有些明白了, 这两兄妹向来就不大和睦, 李思蕾歪曲事实是有可能。但是事实如何, 好象也不大要紧了, 好象是的。    她低垂着眉眼, 从他的角度望下去, 只见两排长长的睫毛, 轻微颤着, 窗外似有轻风吹拂而来, 他的心间柔软一动。    小樽说: “哥, 我还是......” 抬眼见到他近在咫尺, 眼睛望着她, 似蕴了奇异的光, 话不由顿住, 退开一步, 无措地看了看他。    李明放手, 也错开几步, 神情略有些尴尬, 清清嗓子, 说: “先去吃饭吧, 吃完再去买东西, 你看看要什么样的床单, 还有桌上的摆设, 窗台上要放些什么......”    小樽打断他: “哥, 其实我在宿舍住得挺好的, 上班也方便。”    李明沉默了一下, 走来揉她的发: “你不想跟哥住一起?”    “不是。”小樽听他语气不悦, 忙解释: “我是怕我早上起不来, 而且离单位远, 搭车也麻烦。”    “傻妞。要是你还想上班, 把工作调来Q巿, 以后哥天天都送你去上班, 要是不想上班了, 那就天天呆在哥身边。” 转过身, 他背着她轻轻说: “你不是说想找哥这样的男朋友, 那就呆在哥身边一辈子, 好么?”    天空仍有残阳, 斜照了一室的火红, 傍晚的风微微吹进来, 窗外的树叶似乎响了, 但仍掩不去他的声音, 她的心瞬间随着风而去, 不知该倘佯到何处。    房间内静了好一会, 李明才又转过身, 见她一脸的呆呆愣愣, 轻笑: “傻妞, 听到哥的话了?”    小樽机械点头。    他又问: “那哥跟程莉的事, 你也明白了?”    小樽眨了眨眼。    李明继续问: “你妈妈跟你说的?”    小樽还是点头。    李明开怀而笑: “走, 哥带你去吃饭。”    与程莉的事他没有再解释, 她也无心去问, 去吃饭和购物的时候, 她的心空荡荡的, 街道那么热闹繁华, 她的眼, 看到的, 却是空的。    一切, 离她远去。    然而天地于李明, 忽然间清朗开阔, 事物皆变得美好, 灯火特别的明亮, 街边情人的牵手也那么的自然温馨, 看到她迷乱和慌张的眼神, 他心里悄然喜悦, 小女孩终于也有恋爱的模样了。    静静地吃完一顿饭, 走出歺厅, 小樽说: “哥, 我有点累, 想回去睡觉。”    “先去新家把东西放下, 再送你回去。”    他很自然地把新房子称之为“新家”, 也许以后还会搬家, 但无论到哪里, 那也是两个人的家。    把车停在车库, 他们下车, 刚走出几步, 天空零星落下了雨滴, 夏日的雨来势及快, 不多时, 已变得密集。李明拉起她就跑, 飞快冲进走廊, 站定了, 喘口气, 才惊觉她的手正握在自己的掌心。    他的心激烈地动了动, 长长吸了口气, 待慢慢平静了, 眼睛向她看去, 又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于是不自觉地微笑, 外面的雨势汹汹, 挟起一阵阵的风, 混和了泥土的气息, 闻了闻, 竟然很香, 掌心她的手, 软绵滑腻, 想必也是香的, 或者还带了奶香?    想到这, 他轻笑, 小樽手却轻轻挣开, 又退一步。    李明只见她好似茫然的模样, 心里轻叹, 不能急, 慢慢来。    两个人站着, 都默不作声, 周围的雨声, 哗啦啦, 哗啦啦, 接着走廊那头似乎有脚步声传来, 喀喀地响, 像是穿了高跟鞋, 小樽无意识地向前望, 走廊里的灯光不亮, 只见一个女子走来, 面目看不清晰, 但衣着似乎不太年轻。    李明也看到了, 身体一僵, 唇边的微笑忽然凝结。    那女子走近了, 站定, 看着李明, 哀哀呼唤: “明明……”    李明的脸一下子变了青色, 声音似挟了雷鸣: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