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副驾驶意气风发的青年,此刻抖成了风中落叶。
怪事遇的不少,可这怪的过了头。
朋友家里出事,他也就帮忙顶上外勤员的空缺。只说是负责拎包开车和做些琐事,可不包括躲子弹。
“这味道...”麦叮咚抽了抽鼻子,狐疑地侧首。空气中除了刺鼻的火药味,还能分辨出熟悉的臭味。
一丝一缕,腥气冲天,滑腻温热,在黑暗中发酵凝聚。
而陆世延挡住他们两人,双眼紧闭,沉吟一句又是几个圆球精准丢出,可惜的是丝毫没有阻碍危险的接近。
行动不顺,他干脆转身捡起时巫摔落在地的手电筒,往道路前方照过去。
“任务等级超过预期。”
听这话时巫一个趔趄。
麦叮咚有模有样也假装恐惧地后退一步。
“距离过远我没法召集队友。“陆世延不知是在安慰初出茅庐的见习除怨师还是他自己,又补充道:”但这个附体顶多算是山林动物的怨气汇集,存在固定的行为模式,不用自乱阵脚。”
“现在要紧的是把你们安全送走,我再去寻找破局方法。”
右侧是一望无际的直路,枪口无情,等附体靠近后陆世延无法保证还能幸运的三人无伤。
手腕一转,灯光转向身前,他凝视向下蔓延的密林,几个喘息间就有了判断,旋即扭头嘱咐,“抱住头注意安全!下去以后,顺着河流头也不回往前跑。”
“啊?”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猛地一推,时巫和麦叮咚猝不及防被丢下山坡。
“陆老师!”最后的声音消失了在黑暗中。
两道身影滚过草地,像是被丢下悬崖的水瓶般极速向下,不断撞击在树干侧面,扰的树林尘土四逸。
动静渐小,最终停了下来。
没有了手电筒,月光下的岸边阴冷瘆人,仿佛危险四处蛰伏。
麦叮咚拍开头上的树叶从容坐起,身上痛的像是刀背刀刃来回滚了上千次。
他看向一动不动的时巫,对方唇色惨白,姿势狼狈。
这事儿…似乎有点意思。
四十来岁的领头人和骄横的见习生,带着位素未谋面的外勤员来到山林,这事本就莫名其妙,更别说半夜出现的持枪怪人。
最奇妙的是,子弹是真真切切的,那炸耳的枪声却像是被一个碗盖住,限制在这片山林之中,不断回荡旋转。
阿婆说万物有灵,万事有理。
既然碰上了,就有让他经历这件事情的道理。
“你还活着的。”麦叮咚一跃而起,将蓝色工作服脱下,露出精瘦偏白的胳膊。
他把衣服丢在了时巫身上,“你衣服破啦,穿上吧。”
“雇主是你的老师吗?他让你顺着河流跑没有错的。车子在河流南边。”
“啊?”时巫愣神,抬头木楞地看着逆着月光的青年。
外勤员不知为何脸颊微红,微颤卷翘的睫毛不知是因为什么情绪。他周身的氛围与这阴森可怖的氛围十分违和。
像是急切想要离开。
对视片刻,时巫喃喃自语,”有人作乱滥杀动物,生灵怨气凝聚在城郊山林,普通误入者易感风寒...高烧多月。"
“需要除怨师在午夜安抚亡者,剥离怨气...”
“为什么会有人类附体?”
“河流南边?”
南边?南…
“老师!”
时巫顿时收魂,急忙弓身爬起,脚趾头偏又钻心的疼,他头晕目眩跌坐在地,这才发现原来鞋早已撞掉了。
他扯开袜子——小拇指血肉模糊,指甲盖硬生生连着块肉吊着。
“嘶——”
“别看。”麦叮咚安抚道:“明天就好啦。”
时巫嘴唇咬得发白,身前的人又捡起地上的工作服为他披上,前所未有的温暖拢住他。
很奇怪,这温度好像冬天的太阳。
找回一些力气,时巫张张嘴想呛他说谁怕了,却只干巴巴吐出一个字,“...操。”
来的方向,枪声又响起了。
“老师!”时巫顿时抖若筛糠,他试图凝神按课堂上那样感知世界的气息,却只是在黑暗中放大了感官,浑身更痛。
“这是意料之外的危险吗?”麦叮咚叉腿蹲下,诱导一般地询问。
“…”
“除怨师是什么?是你们的职业吗?”
时巫瞪眼,自知漏嘴多说。
“我知道了,是秘密。”麦叮咚抿嘴一笑,连带着眼里月亮的倒影荡漾起来,“他喊你跑,可是你不能跑了。”
时巫一向嚣张,这话伤他自尊,惨白的脸刹时急的泛红,他张嘴就想骂。
话还没出口又被堵住,“我运气特别的好,我去帮帮他。”
“别又乱来行吗!你就给老子呆着!”
时巫叫苦,这外勤员手无寸铁只是凡人,拿什么对付附体!白日做梦吗!
更何况,连…连陆老师都控制不住那玩意!
麦叮咚恍若未闻,俯身拍拍时巫的额头,“相信我,你就靠河睡到天明,万物会让你好起来的。”
说着,光着胳膊的年轻人站了起来,转身向深处再次跑去。
“喂!外勤员!”
而时巫,意识真的慢慢漂浮,慢慢变沉,最终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