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黎处只能戴上手套去拿工具,将颜料摆放好后迟迟没下手。
女生背上的皮肤很细腻轻薄,除去那些疤,可以说近乎完美,怎么看都不容被“破坏”。
秦颂背对坐着,说:“放心。”
于是第一笔落下,从右肩蔓延开来,两人缄默不语,直到线稿大致描完,纹身师用戴手套的指尖摸了摸:“会不会很痛?背上皮肤比较薄,你又这么瘦。”
秦颂微微侧了下身,冷淡地说:“不痛。”
她似乎真的没什么痛感。黎初有些狐疑,手下走神般不顾力度地摁进去。
秦颂突然挺直腰板。
她慌乱松手:“是不是疼了?”
对方回过头意味深长地扯唇:“别管我。”
如果不是疼,这般模样……难道是享受不成?黎初捉摸不透秦颂的喜怒,蘸着红色颜料的电针在手里转动,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你犹豫什么。”秦颂等了好久没等到身后人继续操作,彻底翻过身:“继续。”
晌午即使下雨也有些热,一直到黄昏路灯亮起,黎初甩了甩酸痛的右手,眉宇间沾着疲倦:“今天只能完成线稿了……”
秦颂拢起衣服:“现在才七点。”
黎初顿住:“……还没吃晚饭。”
秦颂看着门:“喊个外卖的事。”
她好像一直处于这种不咸不淡的情绪,不知为何,黎初感觉冷淡下隐藏着蠢蠢欲动的渴望。
到底渴望什么,还无法知晓。
她切断电源邀请道:“一起吃吗?”
秦颂扬眉,伸手从包里拿手机。
选了会递过去:“想吃什么就点。”
被客人请吃饭这种事也是第一次,饭都送到手上了,黎初还是没从震惊里反应过来。
她着实搞不明白秦颂的意思。
……
后背的色彩要再补一次,秦颂加完班拐进kiss.me,今天有别的客人在,黎初戴着口罩和眼镜专心致志地工作,听见风铃声才抬起头。
客人也望了一眼,压低声音对黎初耳语:“这是你们的常客吗?我看全身都纹满了。”
秦颂把挎包扔到桌上,转头间耳环和耳钉碰撞的声音不大友好,那人立刻嘘声。
纹身师低下头:“坐一会吧。”
客人闻言抬手看腕表,说:“黎店长这么辛苦吗?都十一点了还接活儿啊?”
黎初笑笑:“顾客为大嘛。”
她语气温润,眼里含着水光,潋滟波纹被敛在眼镜下,惹得这位男客人忍不住接话:“那我以后就来你这,有没有优惠啊?”
秦颂突然冷不丁开口:“你话真多。”
她倚靠在前台柜旁环起手臂,冷幽幽地补充:“她要专心,说这么多怎么纹。”
粉紫色长发下的花臂颜色艳丽,微启的唇中透出舌上的金属装饰,怎么看都不像个好惹的主。
男客人咽了咽唾沫,决定当个哑巴。
他结束时秦颂站在门外抽烟,细长的女士香烟夹在指尖升起袅袅白雾。
见男人走出来她让出通道,一袭冷色调着装显得气质孤傲漠然,只不过看人的眼神毫不避讳,直勾勾不带一丝顾虑,看得人不由加快脚步离开。
黎初拉下口罩探头:“可以了,进来吧。”
秦颂扬起手,表示烟还没灭。
“店里可以吸烟。”
一回生二回熟,黎初换好装备,下手前觉得气氛太压抑,于是挑起话题:“刚才谢谢你啦。”
“谢什么。”秦颂继续不咸不淡地说话:“我不想等太久,没有帮你的意思。”
“……”黎初尴尬地去看墙上的钟表,时间显示十二点半,确实有点晚。
这种大面积补色需要四五个小时,她踟蹰起来:“一时半会弄不完呢……”
“可以加钱。”
“白天有两位预约,要睡觉了。”
秦颂短促地笑了声,也不勉强:“补一半。”
长久的沉默中,黎初越来越困,视线变得模糊,为了提神,她捡了个话头:“背上的伤怎么弄的?”
女生没察觉出这个话题的危险性,秦颂阴沉沉的扫她一眼,淡声道:“你的话也很多。”
黎初有个毛病,困起来脑子不过事儿,此时此刻根本没察觉到气氛浓烈:“做这一行得健谈。”
“健谈不代表可以打探隐私。”
“只是瞧着疤痕太多了,随口问问。”
秦颂猛地转身,针头还刺在皮肤上,血红的色彩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痕,黎初彻底清醒:“你……突然动什么呀!”
刻上去就不可逆了,女生皱紧眉头:“这要怎么改?太突兀了……”
好好一片玫瑰图案,愣是多出条红色的线。
秦颂跟没事人一样盯着她:“直接覆盖。”
黎初再茫然也终于发现空气里浓烈的危险因子,结巴道:“你不……不疼吗。”
这个问题从第一天开始问到现在,秦颂抬起眼帘,看死鱼一样:“做为纹身师为什么总担心自己的客人痛不痛。”
“纹就好了。”她收敛起刚才一瞬间露出的锋芒背过身:“铺色。”
时钟走动的声音和风铃摇曳的声音混淆,嘀嗒间黎初放下仪器,怏怏地说:“真的纹不动了。”
好困好累。
秦颂没为难:“我后天再来。”
她把烟盒拿到手上,临走前回头,提示般叮嘱。
“好奇心不要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