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 死而复生(1 / 2)剑道少年不会梦到吸血鬼首页

“近日,在东京中野区沼袋地带,连续发生了多起失踪案,犯人的身份尚且不明,目前,警方正在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嗯~~~金牛座的人士,今天的运势并不是很好呢,如果出门在外的话,还请多加注意......”

“今天的气温在10-16度之间,午后的天气会阴转小雨......”

啪嗒。

黑咲春人按下遥控器的按钮,不断变换着画面的电视屏幕应声关闭,变回了黯淡无光的黑色,镜面上反射着春人的模样。

放下遥控器,将作为早餐的吐司面包的剩余部分塞到嘴里,充分咀嚼后,再饮尽玻璃杯里早倒好了的纯牛奶。

解决完这顿过于朴素的早餐,春人手撑着餐桌站起身来,扭转身体,左脚蹒跚着走到位于厨房的洗手台前。

与他年轻的外表不同,他的脚步缓慢的像是一位老人,还晃晃悠悠的,看上去就跟一条瘸了前腿的流浪犬一般,有些滑稽,而要说他奇怪的地方,还不只有这一处————他的右眼处戴着一层纱布眼罩,只留有一只左眼来提供视力。

————这当是一副残缺不堪的可怜模样,也说明了,身体的主人,在过去有着一段相当糟糕的经历。

黑咲春人拧开水龙头,水哗啦啦地流了出来,他手指摩擦着玻璃杯沿,由此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咕咕声音,在冲洗干净后,春人倒扣着杯口,将玻璃杯在碗柜处放好。

一边用抹布擦干自己的手,春人一边透过洗手台上的窗户,看向屋外————天气果真如预报所说的那样,是阴天。

如布料一般染上了灰色的天空上,乌云密布,云层聚集、纠缠在了一起,远看就像是垃圾场里堆积的黑色塑料袋,黑压压的一片。

“可能再过一会,要下雨了。”

想到这,春人关上了窗户,转过身,拖着残疾的左脚,转移到了阳台,将晾好了的衣服收进屋内,以防待会下雨时淋湿到衣角,将衣服全都丢在卧室的床上,等回来时再收进衣柜里。

在做好这些工作后,春人再是一瘸一拐的迈向公寓的门口。

————今天是他惯例去图书馆的日子。

这是春人自来到东京以后所养成的习惯,风雨无阻。

也谈不上有什么理由,只是比起一个人孤独的待在家里发呆,在读书馆里读书显得更好一些罢了。

春人系好鞋带,撑住手杖,从玄关处站起,想到待会可能要下雨,又在玄关柜里翻找着雨伞,这时,指尖忽然触碰到了某个坚硬的金属物体,春人倍感疑惑地将‘金属物体’拿出了柜子,却是一个奖杯,不过,上面已积满了灰尘,远没有了当初的金碧辉煌,春人看清楚后,几个月前的疑惑,顿时得到了解答————原来是落在了这里啊。

这是春人以前在剑道比赛中获得的荣耀,然而,现在看起来就颇有些讽刺了。

成功找出了一把蓝色的折叠伞,春人将奖杯放回原位,关上了柜子门,随后,走出了公寓,合上了大门。

咔哒。

————过去,就算是被撕得粉碎,也会从石头缝下,像是蚯蚓一样地钻出来。

黑咲春人走在路上,感受着周围人投来的或是好奇,或是同情的视线,如此想道。

一只眼带着眼罩,一只脚有所隐疾,撑着手杖,在人行道上蹒跚着走路的模样,就像是在扮演影视剧里凄惨人物般,这样的形象,难免会有些惹人注目。

路过的围观群众,如看到一头濒临死亡,却还苟延残喘地想要活下去的顽强生物————惊叹于它居然还没有死去的生命力,一边在心里事不关己的产生怜悯。

刚开始,春人还不适应他人看向自己时的眼神,尤其是在那一双双目光中所夹杂着的情感,更令春人感到不快,甚至可以说是愤怒。

但历经数年,久而久之,哪怕是再锐利的石头也会被时间无情的磨平棱角。春人也慢慢地习惯了他人的目光,或者说,他面对自己是残疾人的现实高墙,已经妥协,不再有所挣扎了。

————说起来,距离那场意外已经过去三年了啊。

春人内心忽的感慨道,一边推开了面前的公共图书馆的大门。

走进馆内,或许因着今天是星期天,人数明显比平时要多了不少。

各色的人坐在成排摆放的书桌上,阅读书籍、杂志,或是学习,期间偶尔传来的桌椅搬动的声音和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也大多在容忍范围之内,置身其中,已整整一天没开口说过话的春人,倾听着耳边传来的人类的声音,为自己还尚未脱离人类社会的实感,而着实的松了一口气。

春人抓住门把手,正想合上门,有人主动的走上前,帮助了手脚不便的他。

来人是这座图书馆的图书管理员。

她是一位温文尔雅的女性,因春人经常来这个图书馆,一来二去的,彼此之间也算得上是彼此面熟了。

“谢谢。”

春人礼貌的致谢道,她回以微笑,表示不用客气。

“今天想看什么书?”

关好门后,她以不会打扰到他人的音量,对着春人轻声问道。

“嗯......我一下子没有想到,不如,你推荐一本?”春人说。

她将手指放在下巴处,闭目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又睁开了眼,像是得出了答案,走向她办公座位附近的书架上,踮起脚尖,从头顶上的书籍中抽出来了一本。

“我看你读的都是一些奇幻类型的小说,所以,这本书应该很适合你————《时光之轮》,西方奇幻三巨头之一,也是我个人最喜欢的奇幻小说。”

她将书递给春人,一边介绍道。

春人接过像是字典般厚重的书,放在手心里,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缺点就是有点厚。”

她耸了耸肩,苦笑着补充道。

因图书馆里不方便交谈,在接着寒暄了几句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而春人则是找了一个合适的座位坐下。

把手杖靠着书桌放好,春人将厚重的书籍在桌子上铺开,用手指捻着书页,揭开了故事的第一章。

*

————过去,就算是被撕得粉碎,也会从石头缝下,像是蚯蚓一样地钻出来。

在深夜时分,黑咲春人时常会因着同一个噩梦而惊醒,当他如溺水者般从噩梦的潮水中醒来时,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拼命而贪婪的吸入新鲜空气,身上的睡衣因冷汗而浸湿一片,黏答答的粘在后背上。

醒来后,关于梦的记忆,总是模糊的,即使努力回忆,也只是想起如经过马赛克处理过一般的画面,可唯有一点是无比清晰的,那就是噩梦的结局。

自己的父母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而自己则因为事故,失去了右眼的视力和落下了左脚的残疾。

不过,这是噩梦,同时也是现实。

————在三年前,由于刹车失灵而失控的大货车,恰巧的撞上了正坐着一家三口的汽车。

在一片狼藉的车祸现场,弥漫着浓浓的黑烟,金属残渣散落遍地,血液和软组织如油漆般涂抹在水泥地面上,大脑因遭受到巨大的冲击而一阵恍惚,随之而来的耳鸣声与晕眩感,令意识仿佛都抛弃在遥远的彼方。

在随后赶到的救护车,将三人送往附近的医院进行抢救,但最终,还是没能挽回春人父母的生命。

————不知能否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当时,坐在后排的春人,因没有正面受到车祸的冲击,死里逃生的活了下来。

可他却全然无法产生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作为活着的交换,黑咲春人付出了太过昂贵的代价。

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因为这场车祸,仅仅是瞬息之间,变得支离破碎,像是摔在地上的玻璃杯般,再也无法恢复回原样。

而春人自己也因此从被赋予厚望的剑道天才,一落千丈,沦为了行动不便的残疾人。

即使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三年,黑咲春人仍受困于过去的迷宫当中,无法逃脱。

从左脚处时而传来的疼痛感,以及眼前仅看得到一半的世界,都在无时不刻的提醒着他,关于那一天。

*

等春人从书中所描述的光怪陆离的奇幻世界中回过神来时。

他抬起头看向门外,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

天色昏暗,不知何时,屋外下起了小雨,雨滴落在图书馆的玻璃门上,受着地心引力的牵引,滑落着拖出长长的尾迹。

‘差不多该回家了。’

收回视线,春人合上书籍,起身走向图书管理员,拜托她帮自己把书放回原来的位置,等下周来图书馆的时候再接着看剩下的部分,在感谢后,春人走向门口。

“路上小心。”

她露出浅笑,对着春人挥手告别道。

春人也回以微笑,随后伸手推开了图书馆的门。

走出图书馆,映入眼帘的是连绵的雨景,整座城市像是浸湿了一般,附上了一层雾气,望着眼前穿梭的人群,春人打开了备好的折叠伞,一只手握着伞柄,另一只手则是拄着手杖,加入进人潮当中。好在雨还不是很大,这样虽有些麻烦,倒也不至于不能行走。

雨滴落在伞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略显嘈杂的声音,春人倾听着,一边在心里回想,书中所描述的那个充满奇幻与冒险元素的幻想世界。

里面有龙,精灵,矮人这样独特、性格千奇百怪的生物,也有着魔法,斗气这样不可思议的力量,有王国、冒险者公会、魔法议会这样的组织,也有着不得不打倒的作为邪恶一方的大魔王。

‘若是现实世界也是这样就好了。’

尽管明白这只是一个无意义的假设,春人还是不禁想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当时的自己就可以改变些什么了吧————而不是无能为力的当一个旁观者。

不过,终究只是幻想罢了。

在人头攒动的人群中,春人到底跟其他人一样,被地心引力束缚着,站在现实的地面上,是一个司空见惯的普通人类。

走到立着站牌的车站,春人收起折叠伞,钻进建筑物下避雨,顺便等待下一班的公交车。细雨不停的拍打在屋檐上,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声,其中时不时的插入进汽车刺耳的喇叭声,喧嚣十分,马路边的路灯,汽车的远光灯,商店的LED灯,因着夜幕降临,而纷纷亮起,呈现出如孔雀开屏般的缤纷景象,而在欣欣向荣的一片都市夜景下,春人却是站在屋檐下,有些不知所措的驻足痴望着,就像是一位迷路的男孩,找不到回家的路。

————“那个......不好意思,去池袋的话,是坐这个方向的公交车吗?”

刚还陷入在沉思中的春人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身旁站着的这位少女是在问自己。

深紫色的头发,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混淆为黑色,头发并不长,只垂至颈部,不过,色泽光鲜亮丽的,看起来十分柔顺。顺带一提,她的瞳色也是接近乌黑的深紫色,在普遍黑发黑瞳的人群中,她的形象,显得有些特立独行。

可明明是这样独特的外观,却无人在意,如果不是她搭话的话,春人也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就像是隐身了一般。

“......是对面的车站。”

春人手指向马路对面,两百米左右的另一个车站,说道。

“这样啊,谢谢了。”

她顺着春人的指引,将目光投向对面的车站,确认后点了点头,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接着也不管外面在下大雨,直接走出了车站。

不知为何,春人的视线一时被她的身影所吸引。

“啊,对了对了,最近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在黄昏后尽量不要出门吧,这就当作是回礼了。”

在雨中,她忽的转过头,对着春人,语气随意的提醒道,像是刚才突然想起来了一般。

春人没听懂她的话,只觉有些莫名其妙,而她也没等春人回话,又自顾自的离开了。

她的身影沐浴在朦胧的雨夜下,渐渐的远去,直至消失。

‘......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春人心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