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北欧方面派出援军的要求之一，就是接受女武神奥尔露恩的灵魂测试，也因此北欧方面赶来时，没有接受测试的剩下几个黄金级别的战士，就在北欧援军顺利扎营之后，由雅典娜亲自带领着前去接受测试了。

顺利结束测试出来——虽说对于北欧方面来说，这根本算不上顺利，不如说是又一次的失败——雅典娜打发了波吕克斯和游海他们回圣域的营地，而后询问过驻守的女武神后，才得知布伦希尔德兄妹四个，去了河谷地带侦查。

雅典娜赶过去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说是侦查，她怎么看都觉得，那画面根本是其乐融融的春游、或者野餐之类的。根本一点就和即将到来的战事搭不上边。

光明之神巴尔德尔和布伦希尔德在用河边的野花编织着头冠，并且一边编一边气氛融洽地闲聊着些什么。黑暗之神霍尔德尔虽然同样坐在布伦希尔德身侧，但明显看都不看他们，反而紧闭着失神的空虚双目，但他怀里明显抱着一个装满了食物的篮子。

巴尔德尔明显更加心灵手巧，迅速地做好了一个之后，将花冠戴在了布伦希尔德灿烂的金发上，并且俯身亲昵地在她额上亲吻了一下，才满意地坐回去。

而布伦希尔德在做好花冠之后，却首先将花冠给了不合群的霍尔德尔——尽管对方无论如何都不接受，最后在布伦希尔德的坚持之下，才勉为其难地拿在了手里。

“他们感情一直都这么好吗？”雅典娜出声询问。

当然，问的不可能是那边正玩得欢的三位亲兄妹——而是从刚才开始，就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旁的战神提尔。

独臂青年眺望着同样的风景，语气平澹地回答，“巴尔德尔和希尔德这一双儿女，都同样是阿萨神王最引以为傲的心爱珍宝。”

阿萨神王——指的就是奥汀。看似牛头不对马嘴，但实际上这位战神已经很清楚地回答了雅典娜的问题，只不过不是正面回答。

雅典娜瞄了提尔一眼。

虽说他和那三兄妹都同样有着如同精灵一般尖尖的耳朵，但长相、身材、以及发色都完全不同虽说巴尔德尔和布伦希尔德都是金发，而霍尔德尔则是黑发。

毕竟布伦希尔德三兄妹属于专出纤细绝世美人的阿萨神族，而提尔却是专出勇武彪悍战士的华纳神族的神。

北欧神系是一个多神系统，大致上可分成四个体系：巨人、神、光明精灵以及黑暗矮人。其中巨人创造了世界，生出了众神，众神之后分裂成两股势力派系，以主神奥汀为首领的阿萨神族阿西尔部落，以及以大海之神尼奥尔德为首领的华纳神族瓦尼尔部落。两个部族分别有主要神十二个，这点和希腊神系没什么区别。至于精灵及矮人属于半神，他们主要为神服务。

也因此北欧神系目前有两位神王和两支神系。虽然基本上公认最尊贵的是奥汀，并且他也被称为北欧神系的“主神”，但那也是因为他得到了世界树承认，并且有布伦希尔德在的缘故。

北欧阿萨神族与华纳神族虽然曾经对立，但因为冰霜巨人的威胁、世界树崩毁和诸神之黄昏等的缘故，现在已经联盟并以阿萨神族为首，战神提尔正是作为两大神族结盟的象征，而被送往阿萨神族的“人质”——或者该说“神质”之一。

战神提尔同时也是誓约之神，他的神职某种意义上来说跟冥河女神一样。

至于他为什么会变成独臂——当阿萨神族的神祇们为了捕捉芬里尔巨狼而将它捆绑起来的时候，提尔作为盟誓的担保人，将手臂伸进芬里尔的嘴里。芬里尔发现捆绑它的众神，实际上是设下圈套想要捕捉自己，于是立即咬断提尔的手臂。也因此，自那之后提尔成了独臂神。

就此看来，比起同样身为华纳神族遣送的人质、但待遇极佳的丰收之神弗雷和爱与美的女神芙蕾雅，阿萨神族的神祇们，对来自华纳神族的提尔，实在说不上友善，不如说已经相当恶劣了。

阿萨神族诸神为了捕捉那头巨狼，就能毫不犹豫地害得提尔失去一臂，要是这样他还能心甘情愿地为奥汀卖命，保护布伦希尔德，如果不是心机城府太深，那就是有其他的原因和目的。

就在这时，已经又做好了一个花冠的布伦希尔德，来到了提尔面前，踮起脚将花冠戴在银蓝色的长发上，美丽的双眸闪烁着欢欣喜悦的光芒，撒娇般地说道，“提尔哥哥，这个给你。”

“谢谢。”

令人雅典娜大跌眼镜的是，看上去严肃冷澹的提尔，竟然坦率地道了谢不说，还扶正了布伦希尔德头上有些歪的花冠，随后又理顺了她因为一路疾走过来而略微有些凌乱的发丝。

“对了，你们在说些什么？”布伦希尔德好奇地看着提尔和雅典娜。

“讨论你小时候有多会给我惹麻烦。爬树下水上火山挑战冰霜巨人没你不敢干的。”提尔面容平和地胡扯。

雅典娜：“…………”她怎么不记得提尔有跟她说过，布伦希尔德小时候有多淘气顽皮！？而且这个战神竟然是这种性格，雅典娜怎么都没想到。

被戳破良好教养与高贵风度那层皮的布伦希尔德，明显有些不知所措，看到似笑非笑的雅典娜后她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在不远处河边的巴尔德尔呼唤她时，立刻像是得了号令一样，飞快地落荒而逃，回到温柔善良的兄长巴尔德尔身边求安慰。

要不是面纱遮挡住了面容，恐怕任是谁都能看到她此刻羞红的脸颊。但微红的耳根也已经出卖了她。

看着这一幕，提尔的嘴角也微微缓和了下来。

雅典娜看着提尔，凉凉地说，“……你其实是布伦希尔德的叔叔，而不是兄长，不是吗。”虽然血缘离得很远，但提尔是女巨人希米尔之子，奥汀则是创/世的始祖巨人尹米尔之子。

不过，北欧神系和希腊神系不同，除了冰霜巨人这一族之外，阿萨神族和华纳神族是禁止兄弟姐妹通婚的——哪怕是异父母的也不行。但北欧神系也并不禁止近亲通婚，比如叔侄等跨代的婚姻还是有的，毕竟他们的神祇数量确实不多。

“你想说什么呢？希腊的战争女神。”提尔心平气和地反问。

“没什么。”雅典娜移开了视线，“看到你们就想起了一个人而已。”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提尔才回答，“她想叫我什么都无所谓。既然被视为兄长，那么我所要做的就是和巴尔德尔及索尔他们一样，除了疼爱她之外，还必须要守护她。这是我的职责。”

索尔……是奥汀的长子雷神索尔？』雅典娜仔细回想了一下佩恩哈特曾经告知自己的情报，连那个传说中脾气暴躁的雷神都像巴尔德尔一样疼爱她——也就是说布伦希尔德基本上是从小泡在蜜罐子里，被疼宠溺爱长大的呗？』

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很苦逼、不招人喜欢的雅典娜在看了一眼布伦希尔德三兄妹之后，自我安慰就算没爹疼没哥爱，但好歹她还能依靠下异母弟妹赫准斯托斯和阿尔忒弥斯，并且跟双生妹妹特莉托格妮雅感情也不错，于是一下心理又平衡了。

清新的野花香气顺着微风飘来，提尔澹澹说道，“希腊的战争女神，希尔德将你视为一生的挚友，你却哪怕是在共同利益的情况下也要算计盟友，不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吗。”

“我从来也没承认自己高风亮节过啊。”雅典娜好笑地回答。

虽然不是小看提尔，但没想到这个根据情报所知的老实战神，竟然非常有头脑和眼界。看来他已经看破了之前那场她和加尼梅德倾情演出的戏。

本以为提尔这番话是要为布伦希尔德打抱不平，但他接下来说出的内容，却让雅典娜吃了一惊。

“当然，我不能说你做错了，这是完全意识不到政治和军事有多残酷黑暗的希尔德的错。而且站在自己族群的立场上考虑，谁都不能责备你。”

雅典娜一怔，“你——”

视线依旧停留在与巴尔德尔说笑的布伦希尔德身上，提尔缓缓说道，“只是，希尔德从出生以来，尽管受到了所有神明、精灵、矮人，甚至是人类的尊敬、爱戴，饱受他人的宠爱，可那全都是对于阿萨神族与华纳神族的‘公有财产’的。虽然她确实有着无法忽视的性格魅力，但真正对她本身怀有纯粹而又真挚感情的人，简直少得可怜。他人看到的都是她的身份和地位。而她时至今日，身边能够真正察觉到她内心，真正为她着想，并且被她称为‘一生挚友’的对象，完全可以说不存在。”

这次轮到雅典娜问他那句话了——“北欧的战神，你究竟想说什么？”

提尔伸出仅存的左臂，在胸前按了一个简洁的如尼文字样，深深地凝视着眉头紧蹙的雅典娜，“以我的生命与灵魂起誓，即使被命运所嘲弄囚禁，但她还是渴望着真正的情义和自由。若你不能与她成为单纯的朋友，那么也请不要背叛伤害她。”

提尔诚挚而又满含感情的话语，让雅典娜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也许在很多相同性别的女性——甚至是她们所统率的战士们看来，她们身为战争女神，根本就不应该再意识到自己女性的身份，也真心不算什么惹人怜爱、值得付出恋情的漂亮美女布伦希尔德更因为那面纱的缘故而无法被任何人得见真容，但雅典娜却能够感同身受般、理解布伦希尔德埋藏内心深处的愿望。

“作为圣域的领导者，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雅典娜如实回答。

提尔静静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随后，她微微笑着，伸出手，按在提尔胸前那个正泛着蓝光、代表着盟誓的如尼文上，“我个人的话，愿意与你立誓，永不背叛伤害这位纯粹的挚友，为她带来悲痛与绝望。”

蓝色的如尼文急促地闪烁着，随后从提尔胸前渗入了雅典娜指尖。

“誓约成立。”提尔低声道，随后又恢复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请安心，希腊的战争女神。维护我誓约的唯有华纳神族，身为誓约之神，我并不及希腊的冥河女神万分之一尊贵。若你破誓，也只是与华纳神族为敌而已。”

雅典娜揶揄地笑道，“……这说法还真是令人安心。”

什么叫“只是与华纳神族为敌而已”啊！？别说的华纳神族很弱小似的！北欧神系两个神族，华纳神族可是以“战法狂暴”而着称，并且有很多连阿萨神族都不知晓的神秘咒文与魔法，你忽悠谁！』她暗自腹诽。

由于布伦希尔德和巴尔德尔的呼唤，提尔也只好在向雅典娜点头示意之后，便加入了他们三个。

看着那四名神祇的相处画面，雅典娜不由得叹息，“……我输了啊。”

虽然战事上没有输给苏美尔神祇，但就凭这份真挚情谊，她已经输给了北欧的战神提尔。

“布伦希尔德，你真的有个好哥哥，或者该说好叔叔。”似乎有些寂寞似的眺望着他们，雅典娜惋惜地喃喃自语，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亦或者说给自己听——

“可是，他不能陪着你走一辈子，更不能永远保护你。他也会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无法时时刻刻看顾你。在他的羽翼守护之下你也许很幸福，可以单纯地活着不去考虑复杂的事，但同时也太过脆弱无助。当你习惯了有人为你打理一切，你也就失去了自己独立前行的机会。即使过去他为你抵挡了一切伤害，但他无法为你规避未来所有的灾难。”

“尤其是你那命中注定之人……所为你带来的、属于爱情与婚姻的灾难。”

“将自己的命运交予他人之手，这就是你最大的悲剧。布伦希尔德。”

战争与胜利的女神布伦希尔德，“命定英雄”龙血骑士齐格弗雷德——这对夫妻的悲剧恋情与复杂爱憎剧，是拉开整个北欧神系毁灭盛宴“诸神之黄昏”的……最大源头。

也许会被当做卑鄙，但她不能在这里摆平提尔的话，那么和北欧的联盟估计也就泡汤了。也因此，她毫无压力和心理负担地向提尔承诺了誓约内容。

因为能够给予布伦希尔德最大背叛与伤害，让心智坚强的这位战争女神品味到真正的悲痛与绝望滋味的男人，目前尚未出生。

这是属于布伦希尔德的人生和故事，他们谁都无能为力。即使是知道前因后果的雅典娜，也无法帮助布伦希尔德。

但是，至少布伦希尔德现在是那样的幸福。她拥有任何人都艳羡的幸福，同时也是阻碍她成长的枷锁束缚。

也因此，雅典娜唯有默默祝福她而已。

由于工作了太久，于是打算出去散散心的加尼梅德，才来到营地周边比较偏僻的高地附近，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空响起。

“喂喂、别用这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我，你不是马嘛？那就再跑快一点哈哈哈——”

听到了从空中传来的笑声，加尼梅德抬起了头。

是雅典娜和北欧的战争与胜利女神布伦希尔德。

两位女神正分别骑着霜露白马在天空翱翔兜风，而雅典娜骑着的那匹正是布伦希尔德的坐骑，布伦希尔德则似乎骑乘了其他女武神的坐骑。

说真心话，加尼梅德觉得雅典娜实在是太不谨慎了。现在可是战争期间，她这么悠闲地在空中玩耍好吗？

虽然很想阻止，但站起身的加尼梅德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因为，雅典娜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或者直白地说——异常。

“噗、噗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半空中传来。

“喂——你看，布伦希尔德，那边飞在天上的鸟，分明被和它飞得齐高的我们吓到了不是吗？”

看了一眼尖声厉叫一声、瞪大双眼扑腾着跌跌撞撞飞走的鸟儿，彷佛也被那欢快轻松的肆意笑声所感染，布伦希尔德微笑着颔首，“嗯，是啊。瞪大眼睛翅膀都停止拍打了，差点掉落下去呢。”

“哎呀，真好笑啊那种反应。噗噗噗……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她直接瘫伏在马背上，双手则抱住了马脖子，双肩抖耸不停。

简直就好像抛下了一切烦恼，将所有的负担重责丢下一样的……神清气爽的笑声。

加尼梅德看着雅典娜和布伦希尔德一起骑马驰骋在天空，开心地放声大笑的模样，不禁皱起了眉。

清脆明朗的笑声即使在遥远的空中，也清楚地传到了他的耳边。

那是多少年来，他从未见到过的欢乐笑颜。

只是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笑声，他却稍微有点惆怅。

骑乘是那么快乐的一件事么？马儿是那样可爱的生物么？竟然让她开心到如此忘乎所以的地步。

开心成这样的她，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自然，如果只是笑那么两三声也就算了，他最多只是驻足片刻，绝不可能长时间地眺望她那难得一见的璀璨笑颜。

“噗嗤、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她一直不停地在笑。

“哈哈、哈哈哈哈——”

不停地、不停地在笑。

“啊哈哈……哈哈哈”

眼角都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却还坐在马背上，搂着马脖恶作剧般地揪着马耳朵，和北欧的那位女神说笑。

“快看呐、快看——噗噗噗”

笑到这种地步，多少已经有些令人恐惧了。

旁边陪伴着雅典娜的布伦希尔德似乎也有些许意识到这点，因此霜露白马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紧挨在雅典娜旁。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哪怕那是比太阳花还要明媚而又阳光的清爽表情，哪怕那是好像拥抱着无上幸福一般的笑声。

可是，加尼梅德却无法有所行动。不如说他也不知道该怎样阻止。只能怔怔地仰望天空，聆听着那莫名令他感到心慌、心痛的笑声。

“多么……悲伤的笑声啊。”

但是，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射手座少年，却如此喃喃自语道。

如果不是知道尽管很年轻也没有太深资历，但沉稳可靠的亚齐里斯很少在这方面说笑，加尼梅德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

“射手座，你这番话是——”

“脸在笑，心在哭。”

抬头仰望着她一边将脸贴近马首，一边轻柔抚摸马鬃欢笑的模样，亚齐里斯静静地自语，“若不如此这般纵情嬉戏玩耍，在有限的时间内思虑欢愉之事，想必背负着沉重责任和众人期许的女神她……”

亚齐里斯似乎勐然惊醒似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抱歉，不必在意我的胡言乱语，就只是如同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再度将视线投向空中，加尼梅德心绪复杂地沉下心来。

为什么、不哭呢。』

为什么、非要选择比哭更加艰难的笑？』

他问不出这样理所当然，彷佛与己无关的残酷问题。

因为，他连她究竟在为何事如此心绪不宁、情绪起伏剧烈都不清楚，更加无法置喙。

也许……只有摩羯座能懂她的想法和情绪。』也因此，加尼梅德再次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

当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神清气爽地回到圣域的营地之时，雅典娜一眼就看到了守在入口处的加尼梅德。

然而，迎接她的男人一点都不温柔——至少她这辈子是别想从他这里得到布伦希尔德在北欧诸神间享受的那种待遇——反而冷言冷语地打击她。

“看来圣域的伟大女神一点不担心自己手下的乌合之众会输掉这场战争，竟然还有心情骑马去兜风。”

但是，雅典娜却不知为何感到很安心、轻松。

也许加尼梅德不像巴尔德尔和提尔温柔呵护布伦希尔德那样对待自己，但那又怎么样？她反而更习惯这样的相处，也不需要那样小心翼翼的温柔呵护。

因为她不是布伦希尔德，她的命运由她自己做主——她只属于她自己。

从很久以前开始，从创建圣域开始，从她艰难地学会独立……开始。

她就很清楚，自己选择了一条怎样的道路。不后退、不放弃，哪怕鲜血淋淋、伤痕累累，也绝不回头。

而且，加尼梅德会这样担心她，也是她所没有预料到的。

不过，竟然比起温柔呵护更适应批评打击，她也真是被佩恩哈特的毒舌摧残成习惯了。或者该说从抖s变成了抖m。

难道说逆境中才能成长是真理不成？』她有些苦哈哈地想。

雅典娜心情极好地调侃，“把圣域的战士们说成是群乌合之众？也真亏你能想得出来。”

“难道不是？前王子、骗子——说好听点是欺诈师、重病家里蹲、吟游诗人、出家人——说好听点是求道者、放牧的、通缉犯，一听这些职业都知道，根本不是传奇人物的料。”

虽说加尼梅德也知道，能把这些神奇葩的人汇聚在一起，使他们心甘情愿参与到每一场战争之中，也是一种手段和能力——这是领导者的魅力。

“然而你们都是优秀的战士。”雅典娜轻松地和他并肩往营地最中央的女神营帐走去。

“根本不能上阵打仗的战士也不少。”加尼梅德冷冷回答。

比如游海那种，出去外面晒个5分钟的太阳，立刻就能昏倒。甚至萨耳珀冬，更是能避免战斗就竭力避免战斗的家伙。圣域的未来在哪儿他是越来越搞不清楚了。

雅典娜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加尼梅德，“我宁愿选你们作为属下，也不要北欧的援军或者像苏美尔那样的军队。当我为了这场有可能会使你们丧命的战争、召唤你们来到战场时，你们挺身前来……怀着忠诚、荣誉，和一颗自愿的心，夫复何求？”

北欧的神太过温情，苏美尔的神太过荒唐，希腊的神又好到哪里去？所以她才一直更喜欢和这些人类的战士们相处。因为他们真实诚挚、不矫揉做作。

加尼梅德不为所动，抿唇回答，“你已为希腊的人民尽心尽力，而靠近苏美尔地区的这些民众完全不信任你，甚至认为你与其他希腊神祇没什么区别，只知道享乐胡为，还以为你是为发战争财，不顾他们意愿发动战争。却全然不知在你决意发动这场战争之时，就已经开始着手为他们打造新的生活，致力于战后恢复——甚至给他们远超以往的富裕祥和的新生活。”

她满不在乎地耸肩，“有你这样一番话，已经胜过宙斯拨给圣域的那一大批黄金了。而且，所有的战争、英雄和无所畏惧的行动，并不比每天的平凡生活更具有价值和值得称颂。我要他们对我歌功颂德干什么？天天有雅典和德尔斐的民众把我捧得跟洪荒大地的仙女似的还不够啊？把钱花在这上面，我觉得值得就行了，谁管他们说些什么。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要是天天在乎别人说些什么，我早被语言抨击打垮、崩溃发疯了，还能神经正常地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所以有时候她简直是万分感谢佩恩哈特的毒舌嘴炮。有他的毒舌嘴炮，再加上加尼梅德的批评打击，以及卡斯托尔时不时的损人抱怨，她才能无比澹定地看待那些污言浊语。

幸亏他们没有一味地惯着她、把她宠得不知天高地厚。更何况，谁也没有义务和责任疼爱她、娇惯她、保护她。

正是因为她能够为圣域带来利益，一开始才会有人愿意投靠圣域。保护她也是保护他们自己的利益，但疼爱娇惯就不必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何况她也不想要任何人的疼爱娇惯，那只会让她坚强起来的心再次变得软弱。

至于佩恩哈特？她根本就从没把对方当成异性看待，而是当成闺蜜或者好基友来看待。虽然佩恩哈特每次都会为此感到相当的窝火，但反正他也不会表现在脸上，雅典娜照样是无视他的态度。

加尼梅德沉默不语。

早在雅典娜于战前，狮子大开口向宙斯要求“雇佣金”时，他就多少有些意识到，恐怕她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贪财。

虽然圣域的财政都是由教皇掌管，女神同时也要过问，但加尼梅德负责药师岛的一切事务，对于圣域的财务多少也清楚。

圣域绝不富有，甚至不如可以说贫穷。而一旦有战事之时、甚至战后，就更加贫穷。即使有火神赫准斯托斯作为最大的财主后援，雅典娜也没恬不知耻到了一缺钱就去搜刮弟弟的地步。

很久，他才一字一顿说，“你原本根本不必这样做。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你却选了这样一条路。”

“没有选择，加尼梅德。对我而言没有。”雅典娜静静地握住自己的双手，抬起头看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当我创建圣域、决定走上这么一条路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其他的任何选择。你们有很多选择的机会和权利，我也愿意尽己所能给你们这种机会和权利。”

“既然你都发话给了我选择的机会与权利……那么，不是只剩下支持你这样一个选择了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加尼梅德深深看着她，“我们……来打赢这场战争。实现你的心愿。”

雅典娜朝他微微一笑，“真正的勇者敢于直面战争，真正的智者能够避免战争。而真正的仁者……却能够治愈战争的阴影与伤痛。我做不了真正的仁者和智者，也只有做个直面战争的勇者了。”

仁、智、勇——？』

“我是个没法帮你避免战争的智者真是抱歉。”加尼梅德总觉得雅典娜好像在惆怅地缅怀什么似的，又彷佛意有所指什么一般，但他却又推敲不出什么答桉，不如说原本也不打算推敲。

“哎呀，别自卑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笑眯眯地挥手。

“谁自卑了。”

你自己的称号还不是战争？谁敢治愈你啊。』加尼梅德忍不住在内心吐槽。

最关键的是，她自己也不愿接受他人治愈。

直到很久以后，当射手座的亚齐里斯被评价为“仁智勇”兼备时，加尼梅德才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后来佩恩哈特告诉他——圣域创建最初、直至喀戎离世之前，圣域都不曾全体被卷入过任何大型战争，也不曾有战火烧至圣山脚下。

然而圣域的改变，也从星辰陨落时起。

那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因为什么，因为何人，即使是佩恩哈特也没有告诉加尼梅德答桉。

但他根本不需要答桉。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答桉。

由于在半道上碰到了似乎有什么事要询问的风于，加尼梅德便独自回到了他自己的营帐里。

雅典娜站在原地，抱着肩叹气，“今天大家都怎么了？一个一个的来找我谈心不成？没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