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孟棠在她眼里就好像个被摔烂的泥娃娃，由能工巧匠重新修复拼接在一起，稍有不慎，裂口可能会重新破碎。

沈玉凝只得坐在一旁盯着他看，看他脸色白透如冷玉一般，唯有黑色的长睫翻覆其上，一动不动，像……

她连忙将手指贴在他的鼻息处，又轻轻探了探他颈间的脉搏。

还好，还活着……

看着看着，她的眼皮也开始打架，慢慢倚靠在床边闭上眼睛。

直到有人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她才一个激灵从睡梦中惊醒。

“大哥？”看到刘昶，脱口而出的两个字似乎已经刻在了她的骨血深处。

刘昶在听到这个称呼后也倍感欣慰：“该给临宵用药了，不如你去榻上躺一下，这地上凉。”

沈玉凝胡乱摇头：“不用，我不困，刚才就是打了个盹儿。”

“好吧……”

她连忙起身让开位置，刘府的两位医女小心翼翼扶起床上的人，手法娴熟的让昏迷不醒的人张开了嘴，又慢慢将黑色的药汁喂了进去。

刘昶见她看的专注，便道：“你亲自来？”

“不不，我就是看看，我怕我弄不好，还会把他弄疼……”

其中一位医女忍俊不禁：“正常，关心则乱，越是亲近之人越是不知该如何下手呢。”

沈玉凝点点头：“你来你来，辛苦你们了。”

“这是奴婢分内之事。”

“听神医说临宵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刘昶道：“只是此番气血两失，怕是要过一段时日才能醒来。”

沈玉凝不解：“过一段时日？要过多久？”

刘昶顿了顿，略有些结巴：“就，就是要过一段时日，这段时间，你们先住在我刘府就是，这里房……”

“神医既然没有亲口跟我说，想必这段时日要很长吧？”

后者并不擅长撒谎，尤其是面对她那双赤诚明亮的眸子。

刘昶点头：“嗯……很长……”

沈玉凝眨了眨湿润的眼睛，随即挤出一个笑来：“很长就很长吧，再长，能，能长过五十年吗……”

“三妹……”

“谢谢大哥让我们继续叨扰，待他伤势好转，我们应该就会回衔月宗。”

“好……”

刘昶临走之前又再次叮嘱：“你尽量多休息，日子还长着呢。”

“好。”

待房门关上，内室之中又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冬日的暖阳自窗棂间筛落进来，在地砖上透出片片方形的光晕，沈玉凝伸手，纤细苍白的五指在光晕中微微一晃，暖意融融。

她自言自语：“孟棠，我不甘心，为何要让你承受这么多，可我，又能为你做什么……”

没人回答她，连他的呼吸都清浅的可怕。

“吟风！”沈玉凝收拾了一下情绪，走到门口唤人：“吟风，我饿了，给我送点吃的，你们也多吃多睡，都打起精神！”

“是！”

没错，日子还长着呢，她又长舒一口气，强忍下眼眶里的泪水：“挺好的！活着，就挺好的！”

她做好了一切准备，甚至决定要跟秦刚烈学学怎么照顾病人，也想过衔月宗以后的事情该怎么办，但她就是想不到，若是小包子问起来她该如何回答。

这一切对他来说太过不公，六岁以前没有娘，六岁以后没了爹，这天底下还有比他更悲催的小孩吗？

应该没有吧，沈玉凝忍俊不禁，还真是独一份啊！

吟风亲自给她送了饭菜，是一碗热乎乎的饺子，趁机看了一眼自家宗主。

沈玉凝一边吃饺子一边说道：“放心，他还活着。”

吟风松了口气，方才险些就要伸手去探宗主脉搏了。

“那，宗主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应该要再过几天吧……”

眼下京中大乱尚未平息，江湖上也乱糟糟的，若是他不能醒来的消息被有心之人知晓，难免有对衔月宗虎视眈眈的门派会图谋不轨。

等熬过这段时间，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女扮男装扮作孟棠的样子稳住大局，她连武林盟主都扮过，这演技已经炉火纯青。

“那就好，”吟风长长松了口气：“那属下这就送消息给衔月宗，让他们不必挂怀。”

“嗯……”

吟风脚步轻快的离去，沈玉凝又往嘴里塞了个饺子，果然是无知使人快乐啊。

听闻今日冬至，要吃饺子，她还记得以前京中冬至热闹非凡，不仅帝后要祭祀天地，百姓也要开始准备年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