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春心知不妙,忙找了托词告退。只留下一个薛宝钗跟她娘,一起为贾家的情况犯愁。
也难怪李贽连贾母的丧期都不愿等,哪怕李贽有这个政治耐性,嗷嗷待哺的新贵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分而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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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想,如此聪慧的老太太都当不好一个富贵家,更觉得子孙教导之难。
众人正担心外头的情况,一名下人跌跌撞撞跑进来,带着哭腔道:”他们……他们把东府的大门给撞开了……“
“你到现在还指望着他们?”贾琏轻嗤了一声,“你信不信,就是在外头随便找个靠谱的人家,也比把孩子交给二房来的好。”
这样说,未免有些不贴切。严格的说,她跟薛姨妈俩人连王家门房都没看到。整个王家都是大门紧闭,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宝玉跑进来时,贾政还在和贾赦争吵。前者觉得情况未明,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后者担心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执意要派遣家丁出去拦路。
“他走的越晚,四王八公的下场就越惨。”林如海如此评价道。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成天就惦记自己那三瓜两枣。”贾政气的直接拂袖而去,压根不愿同王夫人多谈。
还有什么不方便,必然是看贾家糟了祸事,哥哥想要壮士断腕罢了。
怕是那些放利钱的伙计,不知在外头做下多少混账事,又逼着多少人家破人亡。
我之前买铺子时,未透露本家姓名。两个租铺子的东家,只知道我是京城来富商,姓王。你去那边,别说漏了嘴。”
可偏偏她的态度将直接决定林如海的态度,而林如海的态度,某种程度上也会绑定陈恒的想法。
“老爷到现在还想着包庇大房吗?你不替咱们俩想想,也得想想宝玉,想想宝玉未出世的孩子啊!”
王熙凤是她亲侄女,贾琏是她夫家的侄儿。如此亲上加亲的关系,巧儿沦落青楼时。最后反倒要刘姥姥这个外人,变卖家产出手搭救,实在可恶至极。
一路颤颤巍巍的来到自家门口,宝玉有心想问一句为何拦在宁国府门前,可瞧着一把把出鞘的刀剑,他连停步回头的勇气都没有,才跨入家门,就向荣禧堂狂奔,直径找他爹去了。
王熙凤也不是个呆子,连王夫人都叫不开娘家们,宁国府上下又是连夜被人带走。
场面很是混乱,哭喊声久未停过。
不久,连王熙凤和贾琏都得知了此事。
…………
王熙凤有狠劲,主意、心眼子都不差。可这些手段,拿到外头就有些上不了台面。
直到天光照破层云,回过神来的荣国府,贾政才惊觉一切不是梦。
很快,就有人撤去拒马、路障,放出一条道供宝玉通行。
别的不说,岳母对自己真算是不错。在林家治学的时候,就没拿自己当外人。
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也清楚一定不是好事。
家中的局面如此复杂,谁还有心思关心两个离家的孤女。宝玉等了半天,见都没人找自己寻问探春、湘云的消息,只好耐着性子看贾政和贾赦吵架。
…………
外头的动静,岂能瞒过贾赦、贾政等人。早在鲁应雄等人第一次围门,就有被吵醒的下人跑来禀告。
贾珍在离去前,还对着荣国府的大门高喊。
将岳父的告诫记在心里,陈恒猛然醒悟道:“岳父可是想让我很玉儿早点启程?”
眼下可不比当初,岳母贾敏还在世,贾府毕竟是贾敏的娘家。
可一想王夫人跟贾敏的关系,别人不上来踩两脚都不错了,还指望对方出手搭救吗?
可他们这边拿不出主意,外头的人却不会慢悠悠等他们反应。
只是这份急切,当着贾敏和贾宝玉的面倒不好表露过多。后俩人从陈恒口中听闻探春、湘云的下落,都是松了口气。
被几百号人这样逼视着,宝玉早已忘记自己唇边的话。
两间租出去的铺子才几两臭钱,贾琏也并未跟家中人说起。
“你还做什么美梦?你当朝廷能让她们带着钱两走?抄家灭户,就是半个铺子、半亩地都别想溜走。这次拿贾珍的是锦衣府,谁知道他们手上拿住多少消息。”
身旁听了许久的平儿,亦是出声道:“真到那个时候,能否请二房的老爷代为照顾?”
王熙凤和平儿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仓促,齐声道:“这么急着出去,能去哪儿?”
这俩人各执一词,是二弟说服不了大哥,大哥根本不听二弟。
她不想看着王夫人难堪,主动递出话头道:“许是咱们家里有些不方便,姐姐,要不我们先回去?”
贾珍和贾蓉被抓走时,贾赦等人是躲在门缝里观看的。
骂她是个破家户,骂她是个扫把星。自从她嫁入贾家就没一天安生日子,只知道娘家的兄弟。
两家早已是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联系。
附近不少人向宝玉投来审视的目光,更多的人还是把面向对着禁闭的宁国府大门。
宁国府的事情,着实是把吃斋念佛的王夫人吓一跳。
如此必死无疑的情况下,唯一能想的不是保全自己和夫人,而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巧儿。
她在荣国府苦心熬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把贾母熬走,眼看要大权在握,岂能接受这等飞来横祸。
“那我去了扬州,可要如何安生?”平儿见贾琏说的如此急切,也顾不得细想,忙接着问道。
多新鲜的事情,还有人敢封荣宁街的道?贾宝玉久等不到下人出来回话,索性自己就打起帘子,探出头,“我是荣国府……”
待她们走后许久,王家的后门倒是开了条小缝,一个下人探出头来,左顾右盼一番,又慌里慌张关上门,迈着急促的步伐就往老爷、夫人面前赶去。
王熙凤也顾不得细数,直接把锦盒往平儿面前一推,吩咐道:“你拿着它,替我好好照顾巧儿长大。平儿,我即使到了阴曹地府,也会记着你的好。”
王夫人岂肯甘心一直被动下去,眼见自己夫君派不上用场,马上就把主意打到娘家兄长身上。
林如海却看出女婿的欲言又止,见贾宝玉还要跟贾敏稍作闲谈。忙找了个借口,将陈恒拉至自己的书房。
好在林如海看出陈恒的担忧,马上宽慰道:“不必担心我,伱岳母那儿,也不必忧虑过多。”
贾赦是彻底疯了,晚饭时喝多了酒就开始耍疯,一会指着贾政骂,一会又借着醉意溜到王夫人门前骂。
听出林如海话里的肯定语气,陈恒露出些许惊疑的目光。
陈恒看着林如海满脸的忧心忡忡,突然这般说道。
可话刚要出口,想着贾琏口中的顺天府,她便也反应过来。
天光乍白之际,马车外传来拦路人硬梆梆的寻问声,“前方封道,车驾里的是何人?”
按说后门如此紧要位置,断不可能不留人把守。
“您是说?”
平儿一介奴仆,贾琏虽一直对她垂涎三尺,可尚未得过手。王熙凤是个醋坛子,平儿又是她的得力助手,岂能自断一臂,送给贾琏做偏房?
“使不得,使不得。”平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言道,“世间从未有主家败落,奴仆偷生的道理。
贾琏转了转眼珠子,道:“先去扬州,随便待个一年半载。等我们死了,风声过去了,你再去松江找我那妹夫。”
为何啊!为何啊?!哥哥,我是你的亲妹妹啊!
“再不走,你们两个可就不好走咯。”林如海笑了笑,也不再多话,直接拉着陈恒就往前堂走去。
林如海很是感慨的摇起头,亦是愤愤道:“我倒真想他退个干净,也给旁人留条活路下来。恒儿,倘若是你,你会退吗?”
可她细想生平中所遇之人,竟难找到一二可以托付孩子之人。一时悲从心起,只能低声开始啜泣。
她顾不得等候,马上拉着薛姨妈坐上马车,一同往娘家赶去。
“你可还记得老太太过世前,只在屋里留下你岳母、宝玉、鸳鸯三人。”林如海叹息一声,唏嘘道,
“她早已看明白危局,亦把自己的底线留出来。只要宝玉没事,给贾家嫡系留根香火。其他的事,老太太都不会理会。”
王夫人跟薛姨妈都有些吃惊,却还是不死心,忙叫人调转马车往后门赶去。
当日之事,竟然还有这份隐喻的交代?陈恒不禁感叹起老太太的巧妙心思。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吓得在场诸人都打了个激灵。
“只能这么多了,你跟平儿节省些,撑个一年先。只要熬过这个风头,就去找我那妹夫。他宅心仁厚,必然不会为难你跟巧儿这对苦命人。”
贾琏想起自己当年的信手之举。
往日做过那么多祸事,真要有什么报应,只管落在我身上就是。只是巧儿是我唯一的骨肉,我不能看着她有事……”
…………
“什么叫我做的事?”贾琏一时着了恼,凶狠道。
不知想到什么,贾琏负着手走了个来回,又把平儿拉着,不住吩咐起来。
宝玉吞吞吐吐的才把话说完,几个靠近马车的官兵冷笑一声,才分出一人朝着远处的领头跑去。
人之将死,其状也癫。
宝玉中途来过一趟,他有心为娘亲出头,偏又怕大伯打他一顿,只好含恨回到怡红院,盼着早早天亮,去找陈恒搭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