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侯涛按照惯例起了个大早，跑步锻炼。锻炼完之后，他把昨天买的衣服洗了晾晒，吃了早饭之后，拿着钥匙进了电梯。
这几栋楼的电梯是坏的，一直没维护好。侯涛每天都得坐车去医院，再挤一趟电梯，所以他决定走路去医院。
侯涛穿着一条宽松的运动裤，上身一件薄衬衫，脚上蹬着一双白色球鞋，背着单肩包，一边朝住院大楼外走去，一边哼着歌。
路过的护士和病人纷纷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侯涛丝毫不在意，乐呵呵地走着。走到一楼的时候，迎面撞上了陈菲菲。
陈菲菲今天穿了一套浅蓝色的连衣裙，搭配一双白色高跟鞋，显得亭亭玉立。她见了侯涛，脸色一变，随即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便径直朝前走去。
侯涛摸了摸鼻尖，觉得莫名其妙。
“喂，陈医生。”侯涛叫住她，“你干嘛瞪我？”
陈菲菲站住了，扭过头，冷笑道：“你干嘛瞪我？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我什么事也没干啊。”侯涛满脸冤屈，“咱俩无怨无仇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菲菲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侯涛纳闷地挠了挠头，嘟囔道：“真奇怪……”
他低头看了看腕表，已经迟到半小时了。
他赶紧加快脚步，冲出住院大楼，朝停车场狂奔而去。
到达医院之后，侯涛刚进办室，柳婷婷就迎了上来。
“你怎么才来！”柳婷婷问道，“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哦，我昨晚睡得太晚，起得太晚了。”侯涛解释说，“所以来得迟了些。”
“你这借口编得也太差劲了吧。”柳婷婷撇嘴道，“我还没见过哪个医生像你一样赖床的。”
侯涛哈哈一笑，说：“我这不是怕打扰到别的病人吗？”
柳婷婷翻了翻眼睛：“算你有良心。”她从抽屉里掏出两份合约，交给侯涛，“喏，这是给你的，看看吧。”
侯涛打开合约，认真地读了起来。他越往下读，眉头皱得越深，等读完，他抬起头来，问：“你确定？”
“你以为我骗你啊？”柳婷婷说，“这可是程总亲笔签字的，我敢弄虚作假吗？”
侯涛犹豫了一下，问：“那……违约金……”
“违约金是多少啊？”柳婷婷笑嘻嘻地问，“你说给我听听呗。”
“违约金……”侯涛想了想，说，“一千万。”
“哎哟！一千万呐！”柳婷婷夸张地惊呼道，“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她拍了拍胸脯，又说，“对于我们这种实习期的医生来说，这简直是天文数字！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高额度的违约金，你知足吧！”
侯涛叹了口气，把合约放下，说：“好吧。既然程总愿意赔偿违约金，那这个项目就可以继续下去。”
“嗯？”柳婷婷眨了眨眼，问，“你不反悔？”
侯涛苦笑了一下：“我现在只能选择相信你，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才像话嘛。”柳婷婷笑眯眯地拍了拍侯涛的肩膀，“我们都是为了救命嘛，理应互相支持的，对吧？”
“当然。”侯涛点点头，“谢谢了。”
“你别客气。”柳婷婷说，“我这儿还有很多事情要帮忙呢，你先忙着。”
侯涛笑道：“行。我尽量抓紧。”
“好，辛苦啦！”柳婷婷挥手告别。
侯涛回到办工桌旁，仔细地看了一遍合约，并将其保存好。虽然程燕西答应了赔偿违约金，但他仍然需要慎重考虑。毕竟一千万不是小数目。如果贸然答应，万一程燕西改变主意，不肯支付，他找谁哭诉去？
不管程燕西最后会不会改变主意，侯涛都必须提前防范好这个隐患。
侯涛在办工桌旁沉默了片刻，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却没有人接听。
他又试着打了几个，都是如此。侯涛皱着眉头，放弃了再打的念头。他决定亲自去趟程燕西的家里。
侯涛乘坐地铁来到一处小城，找到了程燕西的家。门口的门铃被按响，许久没有人来开门。侯涛耐心地按着，过了一会儿，一位三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开了门。
侯涛礼貌地询问：“请问您是程燕西先生的母亲吗？”
妇人疑惑地看着他：“你找我儿子有什么事吗？”
“我是他朋友。”侯涛说，“他现在住院，我想问问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受伤住院了？”妇人吃了一惊，“严重吗？”
“挺严重的，伤筋动骨一百天。”侯涛叹了口气，“他现在怎么样？”
妇人说：“还在昏迷不醒。”
“哦，那麻烦您叫醒他，或者跟我说一声。我就在隔壁房间，随时准备和他谈。”
“好的。”妇人说，“你稍微等一会儿。”她走进房间，喊了一嗓子，“小燕，你醒醒。”
没过一会儿，一个瘦弱的男孩慢悠悠地睁开了双眼。
“妈，谁啊？”
“你朋友，说是找你的。”妇人指了指门口，“在隔壁呢。”
男孩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穿着单薄的睡衣，光着脚丫踩在床边。他朝门口望了一眼，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侯涛，愣了愣，低声问妇人：“妈，谁啊？”
“刚来的。姓侯。说是你的朋友。”
侯涛朝屋内望去。男孩穿着拖鞋，赤着脚，身形消瘦，脸色苍白。他看着侯涛，似乎有些警惕，又似乎带着些害怕，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躲在了妇人身后。
妇人挡在了他面前，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侯涛，然后问：“小伙子，你找我儿子做什么啊？”
侯涛微笑着向她伸出右：“伯母您好，我是侯涛。是这样的，我今天过来有点事情想问问程燕西先生，顺便来探病。没想到遇上他晕倒了。”
妇人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说：“哦，那我先给他穿件衣服吧。”她转身走进卧室，从柜子里翻了件长袖t恤递给男孩，“你快换上吧。”
男孩抱着衣服钻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就传来哗哗流水声。
“小伙子。”侯涛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我可以进来吗？”
“……嗯。”
侯涛推开房门，看见男孩正靠在洗漱台上洗脸刷牙。他的眼神有些茫然，看起来似乎失去了焦距。
“小侯啊。”柳婷婷招呼道，“喝杯水吧。”
“谢谢阿姨。”侯涛接过水，“你儿子真懂事。”
“唉，别提了。”柳婷婷摇摇头，“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他……”侯涛犹豫了一下，问，“父母双亡？”
“不是。”柳婷婷叹道，“我们家就他一根独苗。原本我和丈夫两个人把他拉扯大也够了。只是近年来他爸爸身体越来越差，我们实在是照顾不过来。”
侯涛点点头：“难怪他这么瘦。”
“可不是么。”柳婷婷说，“医生说是因为营养不良造成的。所以我们每次买菜买肉，都要先掂量掂量他能不能吃。”
侯涛感慨道：“伯母，您太辛苦了。”
“嗨！我辛苦什么呀。”柳婷婷摆摆手，“比起我们家燕西，小侯，你才更辛苦呢。”她叹了口气，“他从小就聪明，考试从来没考砸过。我和他爸爸对他寄予厚望。没想到……哎！”
侯涛知道她说的“他从小就聪明”是指程燕西从高二就跳级参加中考，初三直接考入美术系。但柳婷婷并不知晓，程燕西早就辍过校了，甚至连美术课都旷掉过。
“伯母，其实程燕西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优秀。”侯涛诚恳地劝道，“他很叛逆。经常逃课，旷课，旷课之后就不肯再回家。”
“那也比其他人强多啦。”柳婷婷说，“小伙子，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燕西脾气不好？”
侯涛笑了：“怎么会。您误会了，我觉得您教育他非常好。他从小就很听话，从来不惹事，而且特别乖巧懂礼貌，很讨人喜欢。”
“唉。这孩子就是太听话了。”柳婷婷叹息道，“我们家燕西啊，就像个小姑娘一样，整天跟我撒娇耍赖。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也没受过什么挫折，我们真担心他哪天会变坏啊。”
“伯母，您放心吧。”侯涛安慰她，“燕西虽然平时顽劣了些，但还是很懂事的。”
柳婷婷点点头，突然说道：“哎，小侯。我看你也是个挺不错的孩子，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把我们家燕西交给你怎么样？”
侯涛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伯母，您开玩笑的吧？”
“你看我像开玩笑嘛？”柳婷婷认真地盯住他的眼睛，“小侯，我们家燕西从小没妈疼，现在又遭此大劫，你要是愿意，就当他的亲叔叔怎么样？”
“这个……”侯涛尴尬地搓搓手，“伯母，其实我……我还有女朋友呢……”
“女朋友？”柳婷婷愣了一下，随即恍然道，“哦，你说你那位小护士呀。我看她挺好的，我们家燕西也喜欢她。我看她和我们家燕西挺配，小伙子你考虑一下吧？”
“伯母！”侯涛哭笑不得，“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我是……我是说，我不能娶燕西……”
“为啥？”柳婷婷纳闷地眨眨眼睛，“你嫌弃我们家燕西？我告诉你啊，我们燕西从小到大，还没几个男生敢拒绝他呢。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侯涛无奈极了：“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您真误会了。我是说……”
他脑袋乱糟糟的。柳婷婷竟然打算把程燕西嫁给他，而且还逼着他答应！
“小侯，我知道你是害羞。”柳婷婷说，“其实我看你们俩关系挺好的。你放心，等我们家燕西醒了，我保证他立刻跟你分手，而且绝对不找你麻烦。”
“伯母，这……”
“你放心，我们燕西是最好的孩子了。你跟他在一块儿不亏。”柳婷婷热情洋溢地说，“你看，今天早晨燕西醒了吗？”
侯涛摇摇头。
柳婷婷兴奋地说：“我去叫他起床。”
侯涛赶紧拦住：“他刚睡着，我看他状态挺好的，不用吵醒他了。”
柳婷婷却说：“不行，必须得让他起床，他昨晚上一宿没睡，该饿了。”
她走出卧室敲响隔壁房间的门。片刻之后，房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程燕西苍白的脸。
“快起来！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柳婷婷急切地说，“今天要送你去医院复诊！”
程燕西疲惫地说：“不去，我不想动弹。”
“你身体都垮成什么样子了。快起来，听话！”
“妈，我真不想动。”程燕西低声说。
“你是不是病糊涂了，我跟你说话呢。”柳婷婷说，“我不管，今天我陪你去医院！”
“妈……”
程燕西虚弱地说。
“别磨蹭了！快起来洗漱换衣服！”柳婷婷催促道。
“妈……”
“快起来！”
“妈，我不去了……”
“不行，我要监督你！”
“妈……我不舒服，我……呕！”程燕西突然捂着胸口弯腰干呕起来，吐了满桌子都是。
柳婷婷吓坏了，连忙拍他的背替他顺气：“燕西，你这是咋了？你是不是胃难受？你怎么了？你快跟我说说话啊。”
“我……”程燕西抬起头，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全是汗珠，嘴唇也是青紫的，“我不舒服……呕……”
“快躺好！”柳婷婷慌张地扶住程燕西的肩膀，“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吃错东西了？快，我带你去卫生室！”
“不用，不用……”程燕西艰难地摆摆手，“可能是感冒了……”
“感冒了？”柳婷婷皱眉，“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太累了？”
“那你休息两天吧。我让秘书帮你请假。”
“不用，我再坚持两周就可以……”
柳婷婷叹口气，说：“那你先休息吧。”
“谢谢妈。”程燕西勉强坐直了身子，靠在枕头上，微微闭上眼睛。柳婷婷见状，拿起杯子倒了杯温水递给他，轻声问，“你真没事？”
“嗯……”
“哎哟我的乖孙儿，我可怜的孩子啊……”
程燕西睁开眼，无力地说：“妈，你怎么又哭了？”
柳婷婷抹抹眼泪，吸吸鼻子说：“我高兴，我太高兴了。”
“我很好。”程燕西笑笑，“你别担心。”
“你好才怪。”柳婷婷嘟囔了一句，“都吐成那样了。”
“吐了？”侯涛惊讶地问，“燕西他怎么了？”
“唉，他前阵子感冒一直反反复复的。”柳婷婷叹口气，“昨天又发烧了，现在又吐。”
侯涛说：“我去看看他。”
“行，你去吧。”柳婷婷说，“你多劝劝他。”
侯涛进屋时，程燕西正靠在床边喝水。
“燕西，感觉怎么样？”
“挺好。”程燕西说，“没事了，你别担心。”
侯涛说：“你别逞强，明天跟我去趟医院。”
“不用。”程燕西淡淡地说，“我自己身体怎么样我清楚。”
“不许耍脾气。”侯涛严肃地说，“你现在可不比从前了，你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爸……”程燕西苦笑，“你别担心了，真的没事。”
侯涛叹了口气：“你是为了什么这么拼命？”
“爸……”程燕西淡淡地说，“这世界原本就不平静，我们不努力些，迟早被吞噬。”
侯涛默然良久，点点头说：“你长大了。”
程燕西冲他笑了笑。
柳婷婷走进来，把饭菜放到餐桌上，对二人说：“燕西啊，你赶紧吃，一会儿凉了。”
“好。”程燕西应了一声。
吃完饭，侯涛收拾完厨房便离开了家，临出门前叮嘱柳婷婷照顾好程燕西。柳婷婷点点头。侯涛出门之后，柳婷婷便坐在了沙发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程燕西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主动提起：“妈，我打算辞职。”
“辞职？”柳婷婷愣了半晌，摇摇头说，“这事儿还是等你养好病再谈吧。”
程燕西沉默了片刻，忽然低下头去。
柳婷婷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怎么啦？”
“我想退出娱乐圈。”
“为什么？”柳婷婷诧异地瞪大双眼，“你为什么要退出？你不喜欢吗？”
“不是。”程燕西摇了摇头，缓慢而坚定地说，“只是觉得娱乐圈太危险。”
“可是娱乐圈本来就是很危险的啊，你当初选择演艺圈的路线，不就是因为它的竞争激烈和刺激吗？怎么现在反悔了呢？”
程燕西垂眸说：“妈，我也知道，但我更希望自己安安稳稳地活着。”
“安安稳稳？”柳婷婷冷笑，“你指什么安安稳稳？”
程燕西咬着牙没说话。
柳婷婷盯着他看了片刻，叹道：“你呀，就是想当明星想疯魔了。我告诉你，你想做明星，除非我死，否则你甭想！”
“妈，你这是何必呢？”程燕西无奈地摇摇头。
“我不是跟你胡闹。”柳婷婷说，“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和你爸支持你吗？既然你想当明星，我们就支持你！”
程燕西愣了片刻，抬起头来。
“但是我也有条件。”柳婷婷冷漠地说，“你以后结婚，娶妻生子，我们都要参加。”
程燕西张了张嘴巴，没说话。
“这是我唯一的底线了。”柳婷婷继续说，“如果你连这个都答应不了，趁早歇了吧，你这辈子都休想当明星！”
程燕西抿着唇，脸色渐渐变白。
“燕西，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没？”柳婷婷语气冰冷地说，“我不允许你有任何意外，包括生育！”
“……”程燕西低下头去。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柳婷婷站起身来，“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如果让我知道你敢做对不起家庭的事情，我绝饶不了你！”
她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阿姨！阿姨！”侯涛追了出去。
“你不用理她。”程燕西疲惫地说，“我累了，想睡觉。”
“燕西……”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那你先躺一会儿吧。”侯涛说，“我一会儿给你买点药。”
程燕西闭上眼睛，脑袋里纷繁混乱。
他其实并不怕自己受伤害，因为这些伤害都远远及不上他内心深处那种锥心蚀骨的疼痛。可是父母的态度却令他感到难堪。
柳婷婷固执地认为他是个不检点的人，甚至认为他是个有妄想症的人。
程燕西不愿承认自己曾经做错过，可是柳婷婷却认为他是个心怀叵测的人。
这个问题，程燕西思考了整整两天。
晚饭时分，程燕西独自坐在窗边看月亮。
今夜无风无雪，月光格外清亮。
程燕西从兜里掏出烟盒，拿了根烟叼在嘴角。他手伸向打火机，想要点燃。然而在按下打火机开关的刹那，他的手停住了。
程燕西想起那次他抽烟时被程舟劈手夺掉烟盒的场景。
那时候的程舟满脸怒容，神色严肃：“你现在是成年人，应该懂得控制自己的行为。”
那天之后，程燕西再也没碰过烟。他不仅仅是不想吸烟，而是害怕吸烟。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在某天他忍不住抽烟的时候，被程舟撞见了怎么办。
他不想惹他生气，哪怕是一丝一毫。
可是程燕西知道，自己和程舟之间的隔阂，早就不可调和了。
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了亲情。
程燕西将烟蒂扔进垃圾桶里，轻声哼了一首歌。
是《我想唱首歌》，一首老歌。
“我想唱首歌。”
“你知道吗？你唱歌的时候真好听。”
程燕西闭着眼睛，靠着椅背，耳边是熟悉的旋律。
“我想唱首歌。”
“你知道吗？你唱歌的时候真好听。”
“我想唱首歌。”
“想唱首歌。”
那一段美好的记忆突然浮现在程燕西的脑海里。
他猛然睁开双眼，心脏狂跳起来。
他又梦见了。
梦见自己还没毕业的时候。
那时候，他刚刚入伍，穿着灰绿相间的迷彩服，肩膀扛着枪，站在队列前面，像是一座山一般高大巍峨。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遇见顾恩泽，没有爱上沈薇，也没有和程舟吵架，更没有后来那么多糟糕的事情……
程燕西忽然笑了笑。
原来，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它把他和顾恩泽硬凑成一堆，却又把另外几位拆散，只留下了这一个。
所谓缘分，不外乎如此吧。
程燕西叹了口气。
他忽然觉得，或许有的事情冥冥中注定了。比如顾恩泽喜欢自己，自己恰巧也喜欢顾恩泽，于是，他们在一起了。
而他，则和柳婷婷结了婚，和程舟反目成仇。
命运的齿轮在他面前飞速旋转着，一圈又一圈，绕得他晕头转向。
但是现在，他决定改变轨迹。
程燕西闭上眼睛，深呼吸。
——我想唱首歌。
——我想唱首歌。
“我想唱首歌。”
他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中响起那一句话。
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呢？
周末的时候，程燕西带着儿子去游乐园玩耍，顺便看看电影。
小宝很乖，坐在儿童椅上，捧着一块积木，安静地等爸爸妈妈放映片。
“小朋友，你喜欢吃什么啊？”
“薯条！”
“喜欢看动画片吗？”
“喜欢看！”
“那你平时喜欢玩什么呢？”
“玩游戏！”
“那你平时喜欢看什么呢？”
“我平时喜欢……”小家伙眨巴眨巴眼睛，“妈妈！”
程燕西微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嗯，你妈妈在呢。”
程燕西给小宝买了冰激凌和爆米花，陪他玩了一个半小时的游戏，才离开游乐园。
柳婷婷跟在身后，说道：“燕西，你带孩子出来玩也不喊我。”
“没事。”程燕西笑了笑，对她说：“你每天都忙着赚钱养家呢，我不好意思叫你。”
柳婷婷撇撇嘴：“我们俩什么关系啊，说什么见外的话。”
“那我请你喝杯奶茶？”
“好啊。”柳婷婷笑嘻嘻道。
程燕西带她去了附近的咖啡店，随意选择了一个卡座。
柳婷婷点完单以后，程燕西才慢悠悠地开口：“最近生活挺幸福的嘛。”
“
还行。”柳婷婷耸了耸肩膀，“老板娘人很好，对我也很照顾。”
“哦？”程燕西扬了扬眉毛，“是哪个老板娘？”
柳婷婷低下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侯涛啊。”
“哦。”程燕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问道，“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柳婷婷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怎么知道侯涛的名字的？”
“哦，我听人提起过。”程燕西淡淡地答道，“侯涛的父母都退休了，他自己开了个快餐店，还是做食品加工的，听说生意特别火，每个月挣几万块钱。”
“嗯，是有这么回事。”柳婷婷咬了咬唇，“我还准备再攒些钱，就找他办婚礼。”
程燕西垂眸轻啜了一口咖啡，漫不经心地说：“那挺好啊。”
柳婷婷抿抿嘴唇，似乎不太高兴：“你就没什么其他的感受？”
“感受？”程燕西挑了挑眉，“你指什么？祝福你们？”
柳婷婷皱起秀气的眉，说道：“燕西，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从初中到大二，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弟弟一样照顾。我们俩之间，应该没必要藏着掖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程燕西说，“我明白。”
“你真的明白吗？”柳婷婷的语调陡然严肃起来，“燕西，我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因为你知道，我并不爱侯涛。我们在一起，只是因为他对我很好，对我父母很孝敬，对我很温柔，我想嫁给他。我希望将来，我能够遇到一个对我全心全意好的男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迫嫁给一个对我并不好的男人。”
程燕西抬眸凝视她，缓缓勾起嘴角：“婷婷，你说得没错。”
“燕西？”柳婷婷瞪大双眼，“你真的明白？”
“嗯，我知道。”
“可是，你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兄妹啊。”程燕西笑了，他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我是我父母收养的孩子。”
“所以呢？”
“我不是你亲兄妹，但是你比我更亲。如果你需要帮助，我愿意竭尽全力。”程燕西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婷婷，不要委屈自己。”
“可是……”柳婷婷咬紧嘴唇，脸色苍白，“你是我的亲堂哥，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婷婷，这不冲突。”程燕西摇了摇手指，说道，“你和我都姓程，你们的爷爷，甚至还是我祖先的远房亲戚。我们是一家人，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爸妈，就数我和你关系最好。”
“可是……”
“没什么可是。”程燕西伸出胳膊搂住她，拍了拍她的背，“你放心，如果你觉得他不合适，我绝对不逼你。”
“谢谢你，燕西。”柳婷婷哽咽地说。
“傻瓜，我们是兄妹嘛。”程燕西笑着松开手臂，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赶紧回去吧，路上小心。”
柳婷婷恋恋不舍地走了。
程燕西坐在原位，看着她离开，眼神渐渐变冷。
“程总，您今晚回来吃饭吗？”助理进门来问。
“我不在这边吃，送我去医院。”程燕西站起来往外走。
“好嘞！”
程燕西坐在车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我是程燕西。”
“哎哟喂，我的大少爷，您可算肯联系我啦！”电话另一头传来一声欢呼，“上次您给我的那笔款子，我给您汇回去了！”
“不急，先等等。”程燕西淡淡地说道，“我刚刚跟朋友谈了点事，晚点跟你聊。”
“好的！”
挂掉电话之后，程燕西又翻了翻手机上的短信记录。
侯涛发来的：【程总，今天晚上请您一定赏光。】
柳婷婷：【程燕西，我们结婚好不好？我喜欢侯涛，我真的很喜欢他！】
“呵，你喜欢我。”程燕西轻哂。
柳婷婷这两天忙于筹备和侯涛的婚礼，连续两周没来上班，也难怪她会有些心浮气躁。
“嗡嗡嗡嗡——”手机又震动起来。
“喂？”程燕西看了看屏幕，“柳秘书？”
“程总，我……”柳婷婷欲言又止，“能见一面吗？”
“好。”程燕西答应了，“你在哪儿？”
“xx商场门口。”柳婷婷报了个地址。
程燕西挂断电话，叫司机开车前往目的地。
抵达约定地点时，柳婷婷早就已经等候多时，她身穿粉蓝色裙装，妆容精致，看起来格外漂亮。
“不好意思，久等了。”程燕西微笑道。
“没有没有，是我打扰你了才对。”柳婷婷赶紧摆手，拉着程燕西朝里面走，“快进来坐吧，店长说你今天会过来，特别提醒我，不许迟到。”
“呵呵，我也没迟到啊。”程燕西跟着柳婷婷进了咖啡厅。
这间咖啡馆非常高档，环境优雅安静，程燕西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柳婷婷点完单之后，便坐在他旁边陪他喝咖啡。
“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程燕西喝了一口咖啡，问。
“我……”柳婷婷犹豫再三，鼓起勇气说道，“其是有点私事想和你聊聊。”
“嗯？什么事？”程燕西问道。
“是这样，我和侯涛的婚期已经敲定了，现在只差办酒席了，你看你能不能抽空来参加一下我们的婚宴？”柳婷婷小心翼翼地问道。
“婚宴？”程燕西愣了片刻，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是这样啊！”
柳婷婷被他吓得一哆嗦：“我……我是怕你太忙，而且侯涛又是你的朋友，所以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毕竟是你们俩一辈子的大事，我希望你能来参加。”
程燕西笑了笑，说道：“婷婷，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啊？”柳婷婷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他。
“我的意思是，你都准备结婚了，还来找我帮忙，这是不是显得很尴尬啊？”
“我……”柳婷婷低下头，脸颊飞上一抹红晕。
“其实，我知道侯涛这个人。他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挺老实厚道的，对你也好。如果你真的喜欢，嫁了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
程燕西顿了顿，叹了口气：“唉，这几年，我自己一个人过惯了，突然之间，还真不习惯有人在我耳朵旁唠叨了呢。”
柳婷婷听懂了程燕西话里的意思，眼圈一，忍住没哭：“我明白，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明白侯涛的家庭条件。不过程总，你放心吧，我和侯涛都有分寸，绝对不会耽误你的！我们……我们……不会影响你的生活！”
“嗯。”程燕西点了点头，“你能想清楚最好，这是个好归宿。”
柳婷婷咬着嘴唇，把脑袋埋在臂弯里，泪水顺着指缝流下来。
“婷婷，既然做了决定，就别婆婆妈妈了。”程燕西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还有事，先走了，祝你幸福。”
“谢谢你，程总！”柳婷婷抬起头，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谢谢你支持我！”
程燕西点点头，转身离去。
柳婷婷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看了半晌，擦掉脸颊上的泪珠。
侯涛端着两杯咖啡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看见柳婷婷正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发呆，便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刚刚那个人欺负你了吗？”
柳婷婷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包，声音闷闷的，“我们走吧，我肚子饿了。”
“好，我请客。咱们吃饭去！”侯涛笑着说。
“不用，我已经付账啦。”
侯涛讶异道：“我还没给钱呐。”
柳婷婷挽住他的胳膊，笑着说：“我说我请你就是我请你嘛！你不相信我吗？”
“当然不是了！”侯涛连连否认，“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只是，你哪儿来这么多零花钱啊？”
“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柳婷婷俏皮一笑，“我们这行的工资比较高啊！我这次出来是带薪休假，不仅可以带一周，还有一千块奖金呢！”
侯涛哈哈笑起来：“那我更应该请你了。”
“不行，今天我请客！”
两人走出咖啡馆，柳婷婷叫了辆车送两人去附近的酒楼吃饭。路上，侯涛接到了他父亲的电话，告诉他婚礼已经安排妥当，让他尽快回去。
两人来到酒楼，侯涛点菜的时，柳婷婷打量着这个环境优雅、装潢考究的四合院式餐厅，感慨道：“哎哟，真漂亮啊！”
侯涛笑道：“你喜欢的话，咱们改天再来。”
“我是随口说说罢了。你爸爸特意嘱咐你，这场婚宴一定要隆重盛大，我哪敢拂了长辈的意思？”柳婷婷撇了撇嘴，“反正你也赚不了几个钱，何必浪费那个钱？”
“我赚不了几个钱？”侯涛惊讶地看向柳婷婷，“难不成你觉得我赚不了几个钱？”
“那倒不是。”柳婷婷赶紧摆摆手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每个月都交那么多税，又要养家糊口的，还得养着你妈妈，你哪来的闲钱在这儿消费？而且这里一顿饭少说也要三百多吧？我看你还没吃过这么贵的东西吧？”
“我没吃过？”侯涛笑了，“你还真猜对了！”
“哦？”柳婷婷瞪大眼睛看着他，“真的假的？你还真没吃过这么贵的？”
侯涛神秘兮兮地一笑，说道：“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说完，招呼服务员上菜。
一个精致的瓷盘被端了上来，上面放着两碟酱牛肉和两叠凉拌木耳。另有两碗米饭，还配了两根青菜。
“咦？怎么是两份啊？”柳婷婷纳闷道。
“当然是两份了。”侯涛把其中一碗推到她面前，“尝尝，我保证你喜欢！”
“真的假的？”柳婷婷狐疑道，“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今晚怪怪的？”
“怪？哪里怪？”侯涛眨巴着双眼，一脸无辜地看着柳婷婷，“我哪里不对劲吗？”
“没有。”柳婷婷摇摇头，夹起筷子尝了一口木耳炒肉片，立刻露出满足的表情，“唔，很香！味道非常好！我太喜欢吃了！”
侯涛看她喜欢，笑嘻嘻的，又给她挟了一块牛肉，“你再尝尝这个。”
柳婷婷点点头，又吃了一块，“哇，好鲜嫩啊！真的是牛肉吗？”
“当然是牛肉啦！”侯涛自豪道，“我家祖传秘制酱料，绝对美味。你再试试这个……”
柳婷婷边听他絮叨边吃，最后实在忍受不了了，“别光顾着跟我说话呀，你自己也吃！”
“哦。”侯涛夹起一块牛肉送进嘴里，咀嚼了两下之后，咽了下去，“嗯……好吃。”
“是吧？”柳婷婷开怀地笑起来，“果然好吃吧？你要是早告诉我你家祖传秘制酱料，我肯定早就买了！”
“嘿嘿，现在也不迟啊。”
两人边聊边吃，侯涛不停地劝柳婷婷喝汤，柳婷婷一直拒，说自己喝了半碗粥就饱了，可侯涛不依不饶，非逼着她喝。最后拗不过他，只好又喝了两勺红枣枸杞炖乌鸡汤。
“嗝~”柳婷婷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摸了摸肚皮，“好饱。”
“饱了才好。”侯涛笑眯眯地说，“你刚才吃的是我们的秘制酱料配套的药膳。”
“药膳？”柳婷婷皱眉道，“我从来没听说过啊！”
侯涛指着那盘酱牛肉说：“你再尝尝这道菜。”
柳婷婷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慢悠悠地咀嚼了片刻，然后露出一副惊奇万分的表情，“咦，真的好鲜嫩，味道好棒啊！”
“怎么样？”侯涛问。
“太美妙了！”柳婷婷赞叹道，“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侯涛见她喜欢，便笑呵呵地说：“我爸爸说，以后如果你想吃什么东西，我就带你到家里做。这些都是我爸爸用药材调制出来的，比外面买的营养丰富，而且味道更加鲜嫩美味。”
“你爸爸可真厉害！”柳婷婷由衷地夸赞道，“这种秘方一般都掌握在名门世族里，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是吃不到的。”
侯涛微微颔首，“所以，我才能请你吃这么贵的东西嘛。”
“不行不行。”柳婷婷连忙摆摆手，“
这个东西我不能白吃。”她转身从包里拿出几张五十元的钞票，放在桌上，“这是我的餐饮费，我吃了饭，你应该付账。”
“诶？这……”侯涛有些犹豫。
“快收起来，”柳婷婷坚持道，“你不用跟我计较这么多，反正你爸爸做这些东西的时候也是要花钱的。我就当是为了报答你爸爸的恩情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侯涛推辞道，“你帮我的忙已经够多的了。我怎么能收你的钱？”
“哎呀！快收下吧，你看你还客气！”柳婷婷把钱塞进他手里，又催促道，“咱俩认识这么久，难道你还怕我跑了不成？你赶紧吃完，我们一起走，你送我回家。”
侯涛见她态度这么坚决，便收下了钱，说：“我吃好了，走吧。”
两人出了火锅店。柳婷婷站在路边等车。
侯涛掏出手机，准备叫辆滴滴。这时，却听旁边传来一声尖锐的鸣笛声。柳婷婷扭头一看，原来是一辆银灰色的法拉利跑车停在旁边，车窗落下，驾驶座上坐着一位穿戴华丽的少妇，长卷发烫了个波浪卷儿，画着浓妆，一脸不耐烦地盯着他。
“喂，我喊了三遍了，没听见吗？”那女人冷冰冰地问。
柳婷婷一，“您找我？”
“废话，当然是找你了！”女人瞪圆眼睛，“你聋子吗？！”
柳婷婷被骂得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她。
“喂，你耳朵聋了？”那女人又冲她吼道，“我问你，你是不是住在这附近？”
“呃……是啊。”
“我问你住哪栋楼？”
“呃……九号楼四单元502。”
“很好。”女人满意地点点头，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侯涛看着她远去，疑惑地挠挠头。这是怎么回事？
“你刚才在和什么人吵架？”柳婷婷问。
侯涛摇摇头，“不知道，可能是碰上疯狗了。”
“嗯，那你快回去吧。”
“我送你回家。”
“好啊，”柳婷婷挽着侯涛的胳膊，向前走去，“我先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两人来到家门口，柳婷婷掏钥匙开门，突然感觉脚踝处一疼，她低头看去，发现是一双高跟鞋。
“你这是什么？”柳婷婷抬起头看着侯涛。
“这是别人丢在这里的，”侯涛耸耸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那你捡起来扔掉算了，”柳婷婷说，“别脏了我的家。”
“那好，”侯涛蹲下/身，将那双高跟鞋拾起来，随即又看见鞋面上沾染的血，“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柳婷婷皱眉道：“不知道，应该是摔倒的时候撞伤的吧？”
她弯腰捡起那只鞋，仔细检查一番，发现鞋面磨损严重，显然是许久未换过的旧鞋了，于是便对侯涛说：“你拿着这只鞋先去洗一下，然后我再告诉你鞋底是什么颜色的。”
“嗯，好吧。”
侯涛拎着那只破碎的高跟鞋，去卫生间清理了。
柳婷婷回到屋内，拨打母亲的电话，却迟迟无人接听，于是她改成短信息，编辑了一条简讯，说自己今晚不回家了，让她不要担心。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半夜才睡熟。朦胧之间，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咚咚咚……咚咚咚……”
她睁开眼，揉了揉额角，坐起身来。
她打开灯，披衣下床，拉开房门。
“你醒啦？”一个温柔慈祥的声音响起。
柳婷婷定睛一瞧，竟是侯涛的父亲侯明德。
她急忙扶着父亲，关切地询问，“您怎么来了？”
“哦……没什么……”侯明德支吾片刻，笑了笑，“我来找你玩儿……”
“哦……”
“你还没吃饭吧？我买了些饺子和馄饨。”
柳婷婷闻言，急忙说：“太麻烦你了，我还没来得及吃饭呢……”
“不麻烦不麻烦，”侯明德摆摆手，“我刚从菜场回来，就想着煮碗馄饨给你尝尝，顺便问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
“我都行啊……”
侯明德便带着她来到厨房。
厨房很宽敞，墙壁上贴满各式瓷砖，装饰豪华奢侈，一张餐桌上放着电磁炉，灶台上是一个白色的砂锅。
侯涛的母亲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笑眯眯地招呼柳婷婷，“婷婷，快来吃饺子，还热乎着呢。”
柳婷婷微笑道：“谢谢阿姨。”
“唉！真乖！”侯涛的母亲摸着柳婷婷的头，满脸欣慰的表情，“婷婷，你真是好孩子，以后嫁给侯涛，一定会幸福的。”
柳婷婷的脸腾的红了，“咳，我们还早呢。”
“哈哈哈哈！”侯明德大笑着，“婷婷害羞了！”
“爸！”柳婷婷羞恼地瞪他。
侯明德赶紧闭嘴，假装端起水杯喝水。
“婷婷啊，你们俩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呃……”柳婷婷犹豫了一阵，“等我毕业再说吧……”
“哎呀，这怎么行！”侯明德说，“婷婷你要是怕我们不答应，那就先把证领了呗？”
柳婷婷更加难为情了。
“结婚证？我没听错吧！”侯涛诧异地叫起来，“，你要给我和婷婷领结婚证？”
侯明德白了他一眼，“怎么不可以吗？”
“不是……可是……”侯涛挠着脑袋，“我们还没确立恋爱关系啊，就结婚？”
“你们不是已经谈了三个月了吗？而且我看你们相处挺融洽的嘛！”
“不是……”侯涛苦着脸，“婷婷，咱俩都认识好几天了，这么快就进入到谈婚论嫁阶段合适吗？我还准备再观察观察你呢。”
“呵呵……”侯明德忍不住笑起来，“你们都认识几个月了，还需要观察什么？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婷婷，你愿意嫁给侯涛吗？”
“
我……我愿意。”柳婷婷低声说。
侯涛惊讶万分：“我擦，婷婷你怎么突然变成鸵鸟了！”
侯明德拍着他的肩膀道：“小伙子，你可要努力喽！”
侯涛连忙摇手，“别别别……爸，这么快就结婚实在太快了，我……”
“哪儿快了？”侯明德道，“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当然要尽快决定好才行。婷婷，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就帮你们把婚期定下来了。”
柳婷婷抿唇，轻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如果贸贸然提出结婚，恐怕会引起别人闲话。”
“没关系！”侯明德道，“爸爸给你做靠山！你放心吧，绝对没人敢说三道四！”
侯涛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叹息道：“我倒是希望有人嚼舌根……可惜啊，咱家没这种传统习惯，否则我一定举双手赞成！”
“嗯？”侯明德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妈妈特喜欢说‘我儿媳妇长得漂亮’这句话。”侯涛撇嘴道，“我都怀疑她究竟是夸我漂亮，还是骂我丑。”
“胡说八道！”侯明德皱眉道，“婷婷多漂亮的姑娘啊！”
柳婷婷被逗乐了，噗嗤一笑，“您就别夸我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嘿嘿，这怎么是夸奖呢，你们俩都挺好看的，不过我儿媳妇比较漂亮。”侯明德说，“我打算给你们定一个娃娃亲，怎么样？”
“什么？！”侯涛睁圆了眼睛，“爸，你疯啦！我跟婷婷才认识几天啊？怎么可能结婚？”
侯明德说：“怎么不可能？反正只是口头上的承诺罢了，又不是法律规定的，有什么问题？”
“可是……”
“好啦好啦，”侯明德挥手说，“我都决定了，你就别废话了！”
侯涛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我不同意！婷婷，你别理他，我跟你说……”
侯明德拿筷子敲敲碗沿，“吃饭！吃完了去洗碗！婷婷，你今晚陪我睡，我有话跟你聊。”
“我……”柳婷婷想拒绝，但侯明德却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柳婷婷顿感不妙，只能沉默地坐在旁边。
侯明德看似随意地夹了块排骨到柳婷婷碗里，笑眯眯地问她，“婷婷，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啊？”
“谢谢伯父，我很好。”
“哦。”侯明德继续说，“我看你瘦了不少呢……”
柳婷婷咬咬牙，挤出一丝微笑，“是吗？”
“嗯。”侯明德用手指捻着排骨，慢悠悠地说，
“我觉得你应该减肥了，”侯明德抬起头来，严肃地盯着柳婷婷，“女孩子不胖乎乎的，那多可怜呐……”
柳婷婷勉强扯动嘴角，“是，我知道了……”
“我给你列张单子吧，”侯明德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柳婷婷，“这是我在医院的联系电话，你有时间就去找我。”
“哦。”柳婷婷低垂着头，把名片放在桌子上，不敢抬起眼来看他，“我……知道了……”
侯涛见状，赶紧插嘴，“哎哟爸，我真搞不懂你！婷婷还小呢，你急什么呀！”
侯明德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
“婷婷，我们先走了。”侯涛拉着柳婷婷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走嘛走嘛……我爸难得对你这么和颜悦色的。”侯涛推着她往门外走去，“你就满足他老人家一次吧。”
柳婷婷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两人刚出门，侯明德立刻阴沉了脸庞，“小兔崽子！”
“爸？你怎么了？”侯涛不解道，“我又惹你了？”
“我刚刚在餐厅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啊。”侯涛眨巴眨巴眼睛，“你不会是真的要把婷婷许配给我吧？”
“
我说过了吗？”侯明德冷哼道。
“我当然听过啊，我都叫您爸了。”
“你听错了！”侯明德摆了摆手，“你快去把碗刷了，别让我等太久。”
“哦。”侯涛转身进了厨房。
“臭小子，”侯明德嘀咕道，“我这是帮你创造条件呢！”
柳婷婷坐在车后座上，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婷婷姐。”侯涛忽然侧过头来，冲她露齿一笑，“谢谢你今天替我解围。”
“不客气。”柳婷婷淡淡地笑道。
侯涛挠挠脑袋，“你今天怎么突然改变态度了？”
柳婷婷瞥了他一眼，“怎么了？不行吗？”
侯涛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讨厌我吗？”
“我也是女的。”柳婷婷说，“为什么要讨厌男人？”
侯涛哑口无言。
柳婷婷轻轻吁了口气，“其实今天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因为有你在场，恐怕会更加棘手。”
“我？”侯涛愣住了，“我做什么了？”
“你帮我挡下了一些东西。”柳婷婷说，“至于是什么东西……你不需要知道。”
“我……”
“好了，不要再谈论这些了，我有点累。”柳婷婷闭上了眼睛，“我先休息一会儿。”
侯涛不敢再追问下，专心致志地开车。
回到小别墅后，侯明德热情招呼柳婷婷：“婷婷啊，你喝水吗？我给你倒杯水。”
“我喝白开水就好。”
“白开水哪有营养啊？”侯明德把柳婷婷按在沙发上坐下，“来，婷婷，你尝尝，我亲手泡的。”
柳婷婷拗不过他，只好喝了几口。
“婷婷，你最喜欢哪种花茶？”侯明德又问。
“我……都挺好的……”
“不行不行，必须挑一个！”
柳婷婷想了半天，才说：“桃红色的。”
“行，我记住了！”侯明德高兴地端着水壶跑进了厨房，“我现在就给你泡！”
侯涛看着父母的背影，摇摇头，叹口气，走向了卧室。
躺在床上，柳婷婷睁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哭，否则侯涛肯定以为自己受欺负了。
可是……
她翻身下床，穿上拖鞋，打开卧室门，朝楼梯口望去，只见侯明德正弯着腰在烧水，柳婷婷心里猛地酸涩了一下。
“婷婷，渴了吗？”侯明德回头问道。
“嗯，有点。”柳婷婷揉揉鼻尖，“我下楼去喝。”
“别！”侯明德赶紧拦住她，“这里离厨房近，我马上就烧好啦！”
“哦……”
柳婷婷走到楼梯前坐，抬眼看着侯明德。
此时侯明德正在专注地烧火，鬓角处冒出的细密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他很瘦削，却并不显得单薄，反而透着一股坚韧的劲道。
他的五官长相与侯涛有八分相似之处，但是比起侯涛那双灵动狡黠的眸子，他要显得成熟稳重多了。
柳婷婷盯着他认真的侧脸，一时间怔忪了神，直到侯明德将烧开的水盛到了茶杯里，端着递到她跟前，“婷婷，请用。”
“啊……谢谢。”柳婷婷低声道。
“你还没回答我呢。”侯明德看着她，“桃红色的花茶好喝吗？”
“嗯。”柳婷婷点点头，“味道挺清香的。”
侯明德咧嘴笑起来，像个孩子，“是吗？我觉得还不错！”
两人静默片刻，侯明德忽然说：“你和我们家小涛从小就是同班同桌，青梅竹马。你们俩关系特别好。”
“我们俩是朋友，我照顾他是应该的。”柳婷婷垂下头，避开侯明德探寻的视线，“叔叔，您找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哦……”侯明德尴尬地摸摸脑袋，“我……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叔叔请讲。”
侯明德顿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婷婷，你也快三十了吧？”
“嗯。”
“那你对婚姻有什么期待？”侯明德问。
柳婷婷愣了一下，“结婚？”
侯明德看她茫然的表情，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暂时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柳婷婷低下头，“叔叔，您怎么突然问起我来了？”
“哎……”侯明德叹了口气，“我听小涛提起，在美院读研究生，每天都很忙。你看，你平时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哪里有闲暇时间考虑个人问题啊！”
柳婷婷沉默不语。
“我想着，既然你不愿意早恋，我就想着替你解决掉一桩心事。”侯明德说道，“今天下午，我跟小涛商量过了，觉得你和小涛都不太合适做夫妻。”
柳婷婷愕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