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辰度过了余下的夜晚，还有第二天的大部分时间，一直在清醒和昏迷之间徘徊。

当他睡觉时，一直在做着高烧的噩梦：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死去，皮肤脱落，被凶猛的太空之火吞噬。他看到身在魔都的同事被70米高的巨浪冲走，高楼被淹没，汽车漂浮在水面上。

但是醒来更糟。远远更糟。

他的注意力无法集中。一切都模糊不清，彼此交织在一起。而墙壁则像形状不定的彩色呕吐物一样旋转扭曲。他的内脏像浸泡在硝酸里，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灼烧，每一次呼吸都痛苦不堪，空气中似乎漂浮着玻璃碎屑……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痛苦，他渴望快点死去。

经过漫长的十五个小时，感觉更像是十五年，痛苦渐渐减弱成了一种麻木的浑身钝痛，洛辰终于恢复了清醒。

他躺在房间的角落里，一张狭窄的床垫上。房间里没什么家具，只有一把椅子和一张粗糙的木桌，上面放着一瓶水和一个水盆。

泰斯斜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正在轻轻地打着鼾。窗帘都已拉上，傍晚的阳光从边缘透进来，照亮空中飘浮的尘埃。

洛辰小心翼翼地坐起身，伸展酸痛的肌肉，扭动身体，检查自己是否会落下病根。他脑中突然响起爱米粒的声音，提醒他收到了来自威视客服团队的一条消息。

他立刻要求播放。

“早上好，旅行者！”又是那个欢快又讨厌的男声。“我叫马修，你的客服代表。我们的系统显示你已经成功在方舟Online中度过了第三个夜晚。恭喜！”

“系统显示，大约在两个小时前，你的生理身体陷入心脏停搏；你的死亡时间是标准时间06:17 AM。我们对你的离世深表哀悼，但同时很高兴地告诉你，你已经成功过渡到方舟Online！”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你也许经历了一些非常不愉快的感觉，但它们会逐渐消失，你将会完全康复。确保你去附近的客栈或酒馆享用一顿美餐！另外，威视技术的取回团队已被派往你的物理位置。你的身体和物品将留在你的住所，但你的胶囊舱将被取回、清洗并重新循环利用，造福人类。感谢你的参与！”

就这样，马修的声音消失了。和洛辰的身体一样，消失了。

洛辰已经死了。

在魔都的公寓里，他的生理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他的眼球已经浑浊，皮肤蜡黄，内脏浮肿。他已经死了。

小心翼翼地，洛辰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感觉到胡须的刺痛。他的手指沿着下颌线滑动，放在脖子上，寻找着颈动脉的脉搏。它在那里，有力而稳定。

他已经死了。然而他又在这里，坐在一个狭窄的床垫上，感受着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跳动，血液在身体中循环。

哇噢。

就像梦一样。

他一开始就知道，方舟是自己的最终目的地。

他知道，但并不真正相信。

在理智上知道一件事，和真心接受它之间有着天壤之别。他知道，但并不真正相信。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