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闯禁地这种事，真的是只有开端，没有善终的。

现在想来，她们更应当先去美术室，再应付那封信来着。

又是午夜，冷涵从三楼阳台跃下，摔进毕于事先堆起的草堆里。

夜色正浓，弥夜的暗香引人入梦，教职员工宿舍参差亮几盏灯，手电鬼魂那般不甘地在大路间游荡。不肯入眠的二人踩过丛生着青苔森林的石砖，雨后淤泥盘伏于地面，间探出两三根野草，脚踏上去，带动潮湿的轻响，仿佛要将整个人体都吮吸干净。

这是个湿润的晚，她们摸索到南楼，再容易不过。

美术室在南三楼左拐第一间，天晓得蒋婕那日是怎么溜进去的。冷涵跨过包围着大门的护栏，从尚未修好的智能玻璃门进去，小心翼翼，下脚时避开满地碎砂。

好安静。没有人。

她想起艾冬的嘲讽：“不知道有人真去了没有。”

“小心点。”她提醒毕于，迈上楼梯。

毕于在她身侧，衣摆时不时触碰到她手背。她干脆一把拉住那晃晃悠悠的半透明胶料，把空灵的亮黄水母轻轻扣在手心。

几步上了三楼，二人钻过依旧未撤去的封锁线，进到美术室里。

阴谋笼罩着房间，打开灯，贫乏的光线便颤抖着从白炽灯泡坠入地底。浓郁的油彩水墨气息占据了百分之八九十的空气密度，放眼不大的屋里，未完作品一幅一幅，被突如其来的凶杀案骤然截断。

——一切都和案发当天一模一样，唯独少了手染鲜血的凶手和不知缘由死去的受害人。

可惜了，没法接触到各种证物。

“红云也不见了。”毕于轻巧地从杂物群跳出，堆叠的纸箱中只有没来得及开的绘画工具，落了灰。

“………我们来这干嘛来着？”冷涵捡起块橡皮，上面戳满了洞洞，成了方硬海棉。不知道能不能吸水。

“等等……”

毕于没接她的话梗，眉头一蹙，蹲下去。

“怎么了？”冷涵跟着挪动到她旁边。

毕于修长的手指从地上抠起坨东西。

一段黑线。

“这什么？”冷涵抬手用力按压着眼尾，把眼睛拉成长长一条，端详起串于手中那物，试图搞清楚这又是何方神圣。

毕于摆弄着它：“很有韧性，两端有切面……中间的纹理一圆一圈，不像绳索，倒像……”

“虫子？”冷涵忍着恶心，食指大拇指圈成圆，捏捏黑线，噫，真的是软的。

“嗯。”

毕于把它提到灯光最强的地方：“可能是蚯蚓之类的，它怎么会在……”

余下四分之一句还未出口，便被楼外蓦然放大的窸窸窣窣声打断了。毕于一惊，本就因黑夜而不安的心膨胀鼓动，变成恐惧。她手上力道不慎更大，辗断了乌黑的线虫，而它居然抽搐起来，落在地板上，新鲜的创口流出暗红汁水，拖出道道痕迹。

“草！”冷涵弹簧般跳地弹离原地，躲闪不及，“活的啊！！！”

毕于也吓了一跳，连忙让开来。两截黑虫仿佛察觉到有路可逃，纷纷停止蠕动，扭曲地爬行着，游过两人包围圈的空隙，从大敞的门离开了。

毕于没反应过来。竖起的尾巴上毛发凌乱不堪。

冷涵也没反应过来，鳞片都炸了。

最后还是毕于先发话，只不过非常简短：“这……”

“毕于，”冷涵缓慢地放下掂起老高的左脚，“我想尖叫。”

“会被听到……”

“……玩笑。”冷涵悻悻着，注视黑虫在地上留下的，已迅速半干的水痕，或者说，血。

她靠得离毕于更近了点，发现那一小滩水还在冒着股难以名状的异香，挥散在供以呼吸的气体内，在气管里涌流，勾起呕吐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