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一世,不过几尺黄粱,有人在乎结果,有人追逐过场。
抬棺的杠子上系着白布,是亲是友,哭哭啼啼的送殡,丈夫死后,妻子却不悲伤,那豆黄色的麻衣下,新的,旧的伤痕被隐藏。
她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
人世间,有太多事,没人想得到的。
炎暑之中,唯躲树荫,等来一阵风,才让人觉得凉爽,江夙夙跟刘锦雁背靠着大树坐在地上,小夜枭飞到树杈,欲要睡会儿,贾炎站在树旁,眼睛盯着地上摊开的画。
画里,墨色的钓鱼翁坐在江岸,越想越气,握着鱼竿起身,对着江面就一阵狂甩,觉得还不解气,直接跳江,见沉不下去,又爬回岸上,找到画里唯一的一棵树,拿头在树上撞,树叶因他一撞,而作摇晃。
他想不明白,明明自己跟那女人换了命,替那女人死了,阴司鬼差怎么就不收他?!
左右都是收魂走,男和女,区别就这么大?!
阴司地府办事都这么死板吗?
越想,他气越大。
刘锦雁看向江夙夙,想了想。
“现在死不死,活不知的,怎么办呀?”
江夙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画挺多这算是没死成,但肉身又回不去了,俨然一缕画魂,惟能自由出画,入画。
“再看看吧。”
听到这句话,画中的钓鱼翁回过头,展出悲伤到狰狞的脸庞。
“那你倒是看一眼我呀!”
贾炎叹气。
“唉,命运使然。”
刘锦雁内疚,要不是她劝江夙夙成全画挺多,画挺多现在的状态,不至如此难堪。
“要不,你想开一点儿?总不过是活一场,重要吗?是人还是精怪?”
画挺多望向刘锦雁埋怨。
“说得轻巧,这画中的日子,你来?”
刘锦雁顺嘴回。
“我来,就我来。”
听不得这个,画挺多在画中伸出手,抓到刘锦雁的胳膊一拽,刘锦雁只留下一声‘诶’,便整个人被拉进画。
江夙夙和贾炎看呆,两人起身蹲到画跟前,近距离观看,见刘锦雁像几笔墨一样,活在画中,跟画挺多拉扯,回不来。
见自己无法离开,刘锦雁干脆变出狼身,对画挺多一阵威胁追赶,江夙夙跟贾炎则皱着眉,看着画里,一只狼追着一个老头儿围着一棵树转圈。
闹了半天,刘锦雁出不来,画挺多不放她离开,她便逮到画挺多,把他用鱼线捆在鱼竿,当作鱼饵,独钓江岸。
这一幕,看得江夙夙哈哈大笑,气得刘锦雁在画里回头翻了她一个白眼。
“还笑?江夙夙,你是不是没长心肝?”
风和日丽的长安。
在妻子的精心照料下,乔宣彻底好转,闹了这么大一场,他不得不拿着心上人送的绣帕,到父亲跟前坦白。
见绣帕上的芍药如血一般,乔子夜皱起眉眼。
“往日再是美好,如今终成遗憾,这样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有毒的朱砂,岂能与活人的心头血对换?”
听了父亲的话,乔宣点头,当即拿出火折,烧了绣帕,而后用水盆里的水净了手。
此事一出,他也知道,曾经的美好,已成剧毒。
若不是他对往日私念,父亲不会损去半生修为,妻子不会担惊受怕,儿子自不用说,连是他那个只有四岁的义孙,也为他磕破了头。
乔子夜看得出乔宣那心已死,心中也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