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我会保护好她,也只有我能保护好她。”弘昼道。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实在放心不下她。”瑚成道,“王爷,您别骂她,别打她。”
“我宠爱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打骂她?”弘昼轻笑,“到底是什么地方传出这么可笑的谣言的?”
“王爷,您如何处置我,我都认了。在这里头这些天,有些事情我想明白了。怪我平日里读书不认真,不晓得以卵击石是什么意思。如今,懂了,全懂了。”瑚成失笑道,“我始终没法与您抗衡,过去是我太天真了。您和我一样,都希望她好好的,可是您想想,为什么过去她变成这样了?嫁给您之前,她身子多好。在草原上狂奔,在雪地里打滚,她都无恙。以前她最喜欢冬天,而我们讨厌那漫长的冬天。可是从噶哈里到了京师,为什么冬天变长了,变冷了?现在她受不了一点儿冷风,整日抱着药罐子。她的身子彻底垮了,怎么都治不好。她小时候几乎不吃药的!她怎么变成这样了?现在哪怕衣服穿厚了,感觉都要把她压倒!您给她改名叫‘纤袅’,可是我从来不会叫,也不喜欢这个名字。我虽读书少,却读过南北朝萧衍的《白纻辞》,里面有一句是‘纤腰袅袅不任衣,娇怨独立特为谁’。我当时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觉得很不好。阿玛额涅千挑万选,噶哈里族人也精挑细选,给她取了‘乌尔登格’这个名字。她就像第一抹日出的光芒一样,温暖,美好。为什么嫁给您后,她变了?”
弘昼不语,他揉着太阳穴,貌似有一丝漫不经心,若有似无的泪水下渗到了皱起的眉头里。
“我感觉,她早就死了。”瑚成道,“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依我看,平日里那些谣言就是你传出去的!”弘昼道,“要不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你恐怕活下来都困难。你好自为之!”
弘昼不愿意再在这里浪费些功夫,他还要回去陪他的纤袅。
“她不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她也不是我的第一个女人,她甚至不是我的妻妾中最美的一个,可是我唯独离不开她。”弘昼对楚桂儿道,“我何尝不希望她好?”
“主子,您对福晋的好,是没人能反驳的。”楚桂儿道,“您本来也没有错,不要被那瑚成带偏了方向。”
“我的小袅儿……她真的……没有一点儿精气神。她就像是一副空的身体,没有灵魂。她……不管怎样,她永远活在我心里。”弘昼道,“她真的……死了吗?为什么我不知道?那些谣言,说得让我都快要信了。”
“主子,别听那些人的,福晋很好,是因为跟着您。”楚桂儿道,“您对她好,是人尽皆知的。”
“那是当然,真不知道那些谣言是怎么冒出来的。”弘昼道,“我得多陪陪她。总不能,让她每天以泪洗面吧?”
刚进王府,弘昼急匆匆要赶去韫袭苑,却见一个貌似纤袅的女子,手捧一束红梅,轻移莲步,消失在转角处。弘昼默默跟上,只觉那女子好生眼熟,可见她穿着朴素,身上一件桃色宫装,略显单薄。她没有踩花盆底儿,雪地上映出朵朵莲花。她仿佛是故意加快了脚步,可始终走来不太平衡,竟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似乎是感到钻心的痛,她好不容易勉强站起来。刚一站起来,便看见弘昼走了过来,吓得差点儿又摔倒,便顺势跪下:
“奴才请王爷安。”
弘昼眼见貌似是自己的格格,却又想不起来是哪一个。只觉其面容又些许像纤袅,可怎么看总少了些端庄大气。楚桂儿看出了弘昼的窘迫,忙道:
“郑格格,见了王爷,一直跑什么?”
弘昼这时才想起,这是当年那位香玉格格。怪不得好生眼熟,过去也算是自己的房中宠物。
“哪里来的梅花?”弘昼沉声,“除了尘香苑和韫袭苑,王府没有梅花,这里你都不能进去,不懂规矩吗?”
“奴才……见尘香苑在修缮,便去摘了几枝,心想王爷喜欢,欲叫人送去。”香玉轻声道。
“好好地不待在静女苑,跑出来干什么?”弘昼轻斥,“你的脚不方便走路,特别是这下雪天。”
弘昼俯视着香玉,却时不时瞄着她的一双小脚。她虽然比不上纤袅的端庄大气,可是却别有一番妩媚风流。这么多年,竟忘了王府还有这么一个人。而她穿得单薄,在寒风中微微打颤。弘昼想到自己平日里对静女苑极其苛刻,想必这时候香玉连件暖和的冬装都没有。忽然香玉感觉身子一轻,就这么被打横抱起:
“明知道不方便走还非要走,去溢春苑暖暖脚吧。”
他好久没有看看这些格格了。
“主子,那边还去吗?”楚桂儿问。
“晚点儿去。”弘昼道。
香玉心里乐开了花,如今终于能看到点儿希望了,日子也会有盼头了。溢春苑的春天简直就要溢出去了,她看见乌黑发亮银骨炭燃着那么温暖的火,火上没有一点儿烟。弘昼在手里把玩着她的小脚,她的脚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完全包住,室内弥漫着一股奇特的味道。
“楚桂儿,你一会儿把静女苑单独挑一间房,让郑氏住着,再给些银骨炭,再把库里头的皮毛取些给郑氏做冬装。”弘昼沉醉地嗅着那双小脚,“章佳氏也真是的,连冬装也不分配,冻走样了怎么办?”
“主子,这皮毛送去倒还好,只是这银骨炭……格格若用,有些不合规矩。”楚桂儿道。
“我们用的都是黑炭,只是不够用,还请王爷多赏赐一些。”香玉忙道。
“黑炭的烟太多了,换成白炭吧,白炭基本没什么烟,也热得久。”弘昼笑道,“你是我的心肝儿,要多少给多少。”
“多谢王爷关怀。”香玉欣喜。
“我怎么舍得你冻着?”弘昼将她双脚紧紧抱住。
“王爷对奴才真好。”香玉道。
楚桂儿很不喜欢香玉,看到她第一眼就喜欢不起来。于是他便去了韫袭苑,又恰好见福宁从里面出来,忙拦住:
“王爷虽然允许你见福晋,但是你总得把握好分寸。”
“王爷命我开导福晋,我也是奉王爷令旨行事。”福宁道,“福晋稍好些了,现在正在看书。”
楚桂儿进去后,纤袅正拿着一本《聊斋志异》阅读着,她眼角还有泪水,仿佛是刚止住哭
“奴才请福晋安。”楚桂儿行礼。
“谙达不必多礼。”纤袅轻声,“谙达既然来了,王爷未来,可是王爷有什么事情?”
“福晋聪慧,王爷被绊住了脚,确实对您而言不是什么好事。”楚桂儿道,“福晋还记得您在王府里面的那个妹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