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日夜，晴。

学府小区，七号楼十一层。

这个小区楼层布局很少见。

一层三户，房门立于走廊同侧，各门正对一窗，走廊西尽往左是电梯阁，两部电梯贯通串联各层；东顶右拐是步梯间，台阶成对进返连接上下。

立西面东，右边房门联排肃立，左侧窗外夜色正浓，走廊地板上月色倒映，冷光幽幽。

“咳嗯！”

一声咳嗽，顶灯亮起，走廊里照满昏黄。

杨老太太絮絮叨叨地从电梯间走出。

“当初咱们这个楼在设计阶段，我就说这个结构不合理，教职工家属楼就要设计的像教学楼吗？”

“应用场景不一样，建筑设计怎么能一样？这不是形式主义吗？空间结构呆板，利用率也不高，经济适用的原则，一个都不沾边！”

杨老太太在前引路，背影瘦小但不佝偻。

“我当时就和你妈商量，一起去找校委会，制止这种浪费财政的愚蠢决策！你猜你妈怎么说？”

“怎么说？”

杨老太太身后跟着的男子接口道。

这个人声音很是怪异难听，像是从胳肢窝里挤出来的一样。

声音怪，形象更怪。

他戴顶棒球帽，一件黑风衣从肩垂到脚，宽大的帽檐配合衣领把脸藏得严实，体型高瘦，胸腹却高高隆起，再加上后背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双肩包，整个人像是根骨头棒子捅穿了一个黑色厨余垃圾袋，走起来咯叽有声，仿佛再晃一晃就能淋下腐坏汤水。

杨老太太大概是见多识广，头都没回继续抱怨。

“她说‘咱们搞好科研，教好书就行了，盖楼是校务部的事……’”老太太学完话，撇撇嘴继续说，“你妈一直就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作风。”

“但她这种蔫儿不出的女人居然生出李昊这样的儿子，也是奇了。”

“我当年倒是也没怎么见过你们父亲，你弟弟是像爹吗？”

“可能吧。”

棒球帽四处打量，随意敷衍，不置可否。

“到了！”

杨老太太在东户门口停下，防盗门上挂着1101的牌号。

牌号上还有一块略大一些的牌子。

【一等功臣之家】

……

“你说你们兄弟俩，要么是不出门，一出门就晚归，还把钥匙忘了。”

杨老太太举着一串钥匙，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整理扑克牌一样挨个查找。

“是呀，就是因为他到现在还不回来，所以把我的布置全打乱了。”

“布置？”杨老太太闻言一愣，疑惑扭头，“什么布……”

“呲——！”

一团水雾迎面喷到老人脸上！

走廊的声控灯正巧熄灭。

黑暗骤然降临！

……

……

“嗡——嗡——”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

芳姐猛地睁开眼，心脏剧烈跳动！

白天嫌听不到的铃声，深夜响起却如同炸雷！

黑暗中，芳姐眉头紧皱，一脸烦躁，嘴里嘟嚷着，从床头柜上摸到了快震到地上去的手机，眯眼看屏，划动凑耳。

“你……”

“你搁哪呢！”

没等芳姐炸毛，对面的男人先气急地当头质问起来。

“干什么玩意儿吵吵扒火的！”芳姐瞬间清醒，没好气地回怼，“搁屋碎觉呢！大半夜的还能搁哪？上你家刨炕啊？”

“哎呀！你心是真大！你家老太太呢？”

“不搁她那屋……”

“她哪屋哇？你撒楞看看去吧！老太太一人正搁你们那层电梯间里罚站呢！”

“啥玩意儿？”芳姐“蹭！”一声坐了起来。

“别啥玩意儿了！快看看去吧！俺俩翻监控了，人都搁那嘎站快半小时了！”

……

……

“嗒嗒！嗒嗒！”

过道灯顺次应声亮起。

芳姐踢拉着拖鞋一路往电梯间跑，睡衣扣子都顾不上扣。

一转弯！

正看到杨老太太佝偻着身体，脑袋抵着墙，一动不动，嘴里还咿咿呜呜的嘟囔着什么。

芳姐探步上前，侧耳细听。

“小芳……睡觉……李昊……笔记……”

“杨老师你咋的啦？”芳姐一把将杨老太太板正。

老人转脸，两眼睛翻白，面孔好像又苍老十岁，嘴里依旧念念有词。

“哎呀妈呀！撞客儿了！”芳姐一声惊呼，当机立断抓紧杨老太太双肩猛烈摇晃，破口大骂：“个王霸犊子！撒楞滚犊子！听见没有！杂操的！滚不滚！不滚我大耳雷子扇你！杨老师您醒醒呀，我是小芳呀！”说着抬手作势要扇耳光！

“小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