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儿无聊。

刚才那场闹剧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也乏善可陈。

黄鼠狼送礼的那家好巧不巧正是杨老师的儿子。

本市某单位领导专门在独居母亲家旁买房，以尽孝心。

平日里公务繁忙，便请了个保姆打理两家。

保姆的主要工作还是住家照顾老人，主业完成之余再打扫打扫另一家，多年来兢兢业业，与雇主一家感情极好，说是保姆其实早已成家人。

这一点对于想来趋炎巴结之人自然是要掌握的“基本功课”。

于是那独嘴战群舌而不落下风的悍妇，居然让一个“下人”几句话就给打发了，甚至点头哈腰的，完全看不出之前那副咄咄逼人。

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谁叫自己“功课”不做到位，只关注了“小鬼”，没打听“阎王”他老娘呢？

好荒唐，但又好合理。

这点事在李昊心里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

只感到还是那么无聊。

一会儿的功夫他居然已经想不起事情的细节了。

哪怕就在刚刚。

李昊把杨老师送上电梯，然后在楼内专门等了半天，见那“母子”走远了，才一瘸一拐地走出单元门。

可刚走到小区广场，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底便生出了一股倦意，无力走入。

左右寻摸了一圈，又一瘸一拐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挑了一个无人坐的长凳，瘸腿打直，好腿弯曲，一屁股坐下，发了片刻呆，在身上摸索起来……

李昊身后不远处，阴恻恻伫立着一个瘦高男子。

是刚才那个混在人群里的棒球帽！

李昊没有丝毫察觉，眼神呆滞地看着人群，掏烟、点火、没点着、抽一口、又抽一口、看烟头、再点火……

动作依旧呆板机械，好像每一步都需要先想一想。

等这口烟抽上了，他身后的棒球帽已消失不见。

……

夕阳渐暗，相邻矗立的居民楼上，家家户户亮起灯光。

小区广场上大人们聚集闲聊，孩子们追逐打闹，大家都在享受饭后的闲暇时光，即使寒风已起。

角落里的长凳上，李昊抽着烟，眼神连个焦点都没有。

……

“看那个男的，这么冷的天穿个半腿裤，还叼根烟。”

“那不你老公吗？”

“你老公！”

两个年轻女孩的窃笑声传来，李昊循声望去。

一个“马尾辫”和一个“波波头”，挽着胳膊，凑着脑袋，开着小会。

“他往这边看了，不是听见了吧。”

“快走快走……”

见引起了议论对象的注意，两女相视“扑哧”一笑，嬉闹逃走。

“你看他眼神还挺忧郁，身材也不错……”

“那我把你许配给他吧。”

“把你许配给他！”

咯咯的娇笑随着欢快背影远去……

李昊突然想起了吴嫣然。

他不告而别的前女友。

这名字听着跟假名似的。

像是从某类小说里随意摘出来的一样，通用得像是“柳如烟”。

在一起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但没好意思说，也没看过她身份证，就知道是个自由设计师，但不知道是设计什么的。

当时虽然是她主动搬来和李昊一起住，但是两人一人一个房间秋毫无犯，说是热恋中的情侣，倒更像是关系纯洁的考研室友……

反正这个艳丽的女人就那么莫名其妙地闯入他的生活，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消失，就留了张字条……还特么挺复古。

哦，还有现在这莫名其妙的毛病，应该多少也和她沾点关系。

因为这个女人虽然消失了，但还不时出现在他身边……

停停停！

怎么又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

李昊赶忙摇摇脑袋，将注意力收回当下。

没犯病时长记录四舍五入马上要突破半个月了，小心点！

自己本来要干什么来着？

对了！出去和两个死党喝酒。

李昊掏出手机看看时间，现在应该开始动身往聚会的饭馆走了。

他猛吸一口手里的烟，烟头加剧燃烧，红光骤亮，快速向过滤嘴缩近。

长长吐气，胸中的淤塞也短暂随着烟雾被喷出，弥散在寒冷的空气中。

气温竟降得这么快，已经能看到哈气了。

扔下烟头，提脚碾灭。

李昊想弯腰把烟头捡起，可这一简单动作，对一个腿脚不便的人来说，却有些费劲。

他先将不方便弯曲的右腿向一旁挪动，然后一手扶住逐渐承重的左膝盖，另一只手随着腰部弯曲艰难向目标探去……

突然！

眼前已成片状的烟头骤然放大！

李昊心中一惊！

“铮——！”

一阵强烈的耳鸣猝然在颅内响起！

后脑勺如同让一桶冰水浇下，浑身一个激灵！

脖子下意识一缩，脑门却又像被高速旋转的钻头刺入！

剧痛瞬间由眉心放射，遍布整个脑袋。

不消片刻，冷汗已成股流下面门，成片打湿后背！

李昊一时直不起身子。

他知道自己又犯病了！

……

小区广场上嬉闹如常，无人注意到这里。

李昊蜷缩着身子坐在长凳上，满头大汗，后背印湿。

突如其来的痛苦让他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不知过去多久，只是感觉到，钻心的刺痛慢慢变成了可以忍受的阵痛。

但依旧不敢睁眼，双手在脸上慌张地变换位置，为接下来的冲击做着徒劳准备，不知是该捂耳朵，还是该掩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