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空明继续说：“史书上说三次旬燕之谏灭亡了洛查王朝。可是你清楚事实如何。旬燕之谏只不过是一群人假装要灭亡一个腐朽的帝国而获得自己利益的一场运动。查家并没有被打败，他们在成为亡国之君以前把皇位交给你们计家。然后你们就会成为亡国之君。现在你即将接手的就是快要灭亡的洛查王朝。”

计多秋：“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晏空明欲哭无泪：“你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说这些。如果现在在你位置上的是别人，我还会说这么多吗？”

随即又开始用颓废的语气：

“我自知是一个没用的人。在遇见你之前我本来以为自己的研究不会有任何意义。我说过历史的规律就算我不能发现，它就在那里。这个国家会灭亡，到时候礼崩乐坏，我的学问和我坚持的东西都会一文不值。至少这一点你应该了解，我跟你一样知道国家将会陷入混乱很难受。而对此我做不了任何事，连命运面前搏一搏的机会都没有。可是恰好我遇见了你，你有恰好成为了接手天下的人，我觉得至少我还可以做一件事，救一个人。”

“你？想怎么救我。”语带不屑和挑衅。

说了半天的空明被问得一愣，随即说：

“是我自作多情了。能救你的不是我或是别人，只有你自己。只有你自己选择放弃你理应拥有的一切，依然能有安宁的生活。到了那时候我愿意陪你在一起隐居生活，自耕自畜。倒能在寿终正寝之前躲过层层围困的那些意欲夺尸骨而分封地之人。”

多秋等他说完再开口：“我现在如果放弃权力，就没人再想杀死我，没人想找我的麻烦？”

空明：“你看你家掌权后，有人想杀查家后人？想给他们找麻烦的吗？”

多秋：“即便那样你想的也太简单了。如果自耕自畜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谁还会日来习弓月来咏典吗？更何况哪怕是实在太平年月做一升斗小民也不能保证旱涝保收，又怎么能在乱世之中活下去呢。”

空明：“放弃现在的地位确实生死难保，可如果继续做判赦之事，结局必然是十死无生。”

多秋逐渐转为冷笑，说：

“好了空明，你是不是太怕死了点。我也不是为了做皇帝而坐皇帝的，如果做了皇帝，哪怕说是做了个不大不小的贵族，就能做那些你即便面对死亡的威胁都要求做的事情。你不是也有这样的事要去做吗？你哪怕只做到少卿，就可以改变现在的章法，直接让那些你以前连想想都是有罪的事情变成合法的。你可以改写现在灭莽运动在史书上的描述，你可以将所有在灭莽运动中含冤的学究奉为圣人。”

空明听到这都有一些不懂了：“等等慢些讲话。我为什么要改写灭莽运动的历史啊。”

多秋：“你不是想要给灭莽运动里的受审者平反吗？”

“我为什么要……哎，你是看了四年前我交上去的那封信吧。”

多秋想听听他还想说什么。

空明：“整个搞错了，我从来没有想要为谁平反。我确实尊敬那些前辈，学习他们的著作。但也仅止于此，我没有必要为了已经过去的事不惜自己的生命。更何况灭莽运动本就有周旋的余地。那些学究如果真的希望被平反的话当年大可以跟教会妥协，何必百年后再由后人上书情愿呢。当年的真实情况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不想知道的人压根没听说平凡的事。我情愿又有什么意义呢？”

多秋：“那你当年为什么冒死写下那封书信呢？”

空明不想说不堪回首的往事也不行了：“当年我写信给学院只是求速死罢了。”

“你想死？”多秋比刚才更家惊讶。

空明：“是啊，当年我想死很久了，但自己对死法挑三拣四，总觉得自杀没意思。干脆写一封信让教会判我死刑。这样就能到专业的刑场被有经验的刽子手杀了。”

多秋几乎用命令的口气：“那你为什么想死？”

晏空明羞于开口：“既然已经活下来又何必问当年为什么要死呢？我说了，因为你我的一切就有了意义。简单来说就是当年我也是年少，别人有的东西自己都没有，也就是这点事情。”

多秋这才想起来对方身世的困窘，没有再接话。只能说一句：“如果我执意不放弃皇位，你就不嫁给我了是吗？”

“不是，我除了你以外没有什么活着的意思了怎么会走呢。只不过嫁的形式不一样罢了。”

多秋：“你想怎么做？”

空明：“我就希望入宫后不做后宫之主，非要有个名分就叫“随叫随到”。每日挑水擦地，随便吃点残羹剩饭。你有需要无论场合马上相侍而已。”

多秋一听大怒：“你说得我成什么人了，你成什么人了？你以后还要替我治国理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