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无法预知某个瞬间的价值，直到它随着流逝的分分秒秒成为回忆。

我很想回到故事最开始的时候，那个泛着零星小雨的周六，那个拿着坏心情去参加的比赛，那个陌生的教学大楼。

灰蒙蒙的颜色笼罩着二十八中的教学楼，我们站在暗灰色的水泥地上排着队，视线环绕着陌生的环境。林立在两侧的玉兰树上有几只喜鹊在避雨，偶尔喳喳地开口，打破了清早八点的沉寂。

穿着灰色旧西装的老师，拿着白色的扩音喇叭念着人名，把来考硬笔书法和绘画的小孩们分成两个队伍。而我的视线还在那几只体型硕大的喜鹊身上。

男老师嗓音很厚重，夹着一点县里的口音，清了清嗓子喊着：

“下面是少儿绘画组，被点名的同学，按照点名顺序，从前，到后，依次排列。耿辉、周晚情、肖雨、王潇、宋晗...”

耿辉很高，我耷拉着脑袋站在他身后，感觉眼前的视线都暗了些。还以为能和同校的王潇站在一起，没想到中间隔了一个小雨。小雨天和小雨一起考试，是语文老师听了都会觉得巧妙的程度。

绘画组的考点是距离集合点很远的大教室，我不记得走了多久，但跟着高个子走总归是没错。考试的主题不算难，只是阴雨的天让大教室看上去沉闷，零散的灯光打在纸上，晕的视线里出现了许多毛毛屑屑。窗外树叶摩挲的声音，听的久了点就会让人犯困。

我看着那个瘦高的身形向着讲台的方向走过去，估量着大概是耿辉，醒了醒脑袋也起身跟上。毕竟，跟着高个子走，总归是不会迷路。

我跟在他身后大概两步路的距离。索性他走路速度并不快，步伐调子也很均匀，我们就保持着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地上的灰和细小的沙子被雨水和匀，星星点点地黏在他的小白鞋上。他走路带起来的风好像也把雨带走了，而我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这个下雨天了。

这一天，我们在小雨里走了很久。雨没有发现我，你也没有。

但我并没有察觉到其实路已经偏离了，只记得路上的泥点子渐渐地跳上了他黑色的裤脚，围了一圈高低不同的形状，能听见从寂静到吵嚷，还有小商贩称斤对两的回答。

他大概是饿了，站在小餐馆的出餐口处要了一笼包子。

我应该也是饿了，在他点餐的时候，肚子不争气的叫了。

我坐在和他并肩的左边桌子，和他同频地夹着包子，时不时的用余光轻瞥。他的眼镜被热气烘地起了雾，不得已被拿了放在了桌子上。

他的鼻梁很高挺，皮肤很白，摘掉眼镜后能看到眼镜在他鼻梁上压出的淡淡的红色印记。吃饭地动作并不急促，只是安安静静地，像很多小说书里描写的冷面男主，每一帧都是定格的漫画感。

只是他看山去并不高冷，即使是在没有表情的时候。

他起身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我依然跟在他的身后。可能是熬了一上午的疲惫，让视线变得朦胧模糊。看着他走在雨里的样子，有点像床头被晨光偏爱的小棕熊，毛茸茸的。

雨飘到下午也仍旧没有要停的意思，操场上只剩下少儿围棋组的八个人。暗沉沉的天牵动着孤独的思绪，此时此刻，这里，再没有我认识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