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山牙面貌骇人，半张脸伤疤糊成一片，但笑容格外温和：“这次又是来找什么典籍？”

藏书库里面，正经修行典籍的书很少，大部分都是志异故事，杂书怪谈，还有零散的修行笔录，张御所知的事，除却自身认知，阿父教授以外，剩下的就是源自这里的藏书。

因酷爱读书，幼时至今，无事便会来这的缘故，一来二去就和族长兼任值守的拜山牙混得极为熟悉。

张御说道：“前段日子，追异兽冒险去了趟中围，看见了不少破败聚落，所以心生好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的记述。”

拜山牙独剩的一只眼眯起，道：“原来如此，还有部分是獠崽子和你说的吧，所以你是特意来找有关拜山部迁徙的记录，对吧？”

张御点了点头，暗里注视着拜山牙眼神变化，见其没有愠怒神色流露，稍稍放心，心知是问对人了。

敢来藏书库，就是信任拜山牙不会下毒手害自己。

“你个小崽子，自小心眼就多，以后到外面，可不能像这样大大咧咧，打探部落隐秘，会被打死的。”

拜山牙眼中笑意毫不掩饰，嬉骂了一句。

旋即恨声回答：“你来晚了。”

“如你所见，部落里的藏书就现在这些，其余的都失传了。”

语声低沉，拜山牙眸光尤显黯淡：“上上任族长，也就是我阿父，獠崽子阿爷，带着仅剩的一些传承，进了山，就再也没出来。”

“从那以后，拜山部就只剩下一点皮毛，内里都空了。”

他伸出手，满是老茧的手掌摩挲着剩余的藏书。

掏空传承的拜山部，就像是刨了根的古树，看似还枝繁叶茂，实际上距离枯死不远了。

看拜山牙叹息不止的样子，张御心道：“藏书库也没法找到有用的信息么！但我也没什么好抱怨了，听起来，上上任族长是和阿父一样，从古籍的只言片语里看出了什么，才会选择冒险进山。”

血鸣子之死，堕龙遗迹，白狐记忆碎片，搬出祖地……上上任族长看到的隐秘会不会和这些有关，或者是其中的一线。

屋内幽暗，张御立身于阴影中，眸光幽幽。

他沉思着，恍若置身于大雾中，雾中猛兽嘶吼，欲噬人，手中少有的线索，就如米粒之光，驱散的迷雾只够看清一角轮廓。

“更重要的一点，上上任族长，为何会带走传承？”张御觉得很蹊跷，对势弱的拜山部来说，每少一部分传承，都是剜骨割肉的大事，上上任族长如此做，简直就是抽走了支撑拜山部的最后一点骨头。

作为部落族长，是当真如此自私，还是有不可告人的缘由。

面对隐匿的往事，张御不知好坏，也无法确立真相。

只是隐隐约约，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其中或许隐藏着一线生机。

“白狐狡诈，我与其同行，难保什么时候被害了。”想到上次，白狐嬉笑挖心的一幕，张御眼底深藏狠厉“当务之急，一想办法提升修为，二就是寻找一条保命的退路。”

至于对抗白狐，张御认知清楚得很，以他现在的修为差距还很遥远。

眼见张御在凝思。

拜山牙也不打扰，低着头，接着翻书。

许久以后，日暮西沉，张御才回过神，缓过味来，明明一句“传承丢了”就能打发解释的事，鬼爷爷竟有意无意的谈及了“上上任族长进山”，似是意有所指。

拜山牙打量着张御面色变化，轻笑：“不算愚钝。”

说着，从书山里抽出一根烧焦的竹简递给张御：“拜山部大部分传承失踪，唯独这根竹简没有丢，到我这代，拿着已经没用了。”

张御接过这根近乎成炭，不知用何法勉强留存的竹简。

目光落在上面观瞧，微微愕然，发现九成九的记述已经无法辨认。

仅剩末尾能模糊看清的四字：“\t群山哀泣！”

因何而哀？

为谁而泣？

又是谁记载？

内容简略，仿若在刻意隐瞒什么，又有意留下暧昧不清的提示。

张御指尖摩挲着竹简，重重疑云笼罩心头。

片刻后，深思无果的张御行过一礼，告辞拜山牙，离开藏书库。

……

数日后，朝阳初升。

拜山部再一次从夜幕中苏醒。

猎人唱着苍浑的山歌，少女嬉笑，老人窃窃私语，孩童肆意玩耍。

时光正好，少年提刀入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