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村盛产煤炭，煤仓多，运煤的卡车也就多，这里的孩子们见过的四轮驱动的交通工具基本都是运煤卡车，在凹凸不平的道路上蜿蜒前行，震得地面像发抖似的。若司机是熟人，又恰巧是空车，孩子们则可以乘车去学校或者回家。站在货仓里，手扶着围栏，看着道路两旁的花草树木缓缓退后，裹着泥土芬芳的风轻抚脸庞，这种少有的体验让孩子们心花怒放、好不快活。

以贺涛为首的几个男生还喜欢追着卡车跑，似是要证明两轮驱动并不比四轮驱动差，他们还会瞅准时机，一鼓作气爬到车上去，惊险、刺激、“一劳永逸”，这些感受都是他们心之向往的。

由于山路崎岖、卡车身体庞大，扒车极其危险，每天放学时，老师都会再三强调不准扒车、追车，但依旧时不时有人斗胆尝试，换来的则是老师严厉的惩罚。

上午九点钟，同学们正在上第一节课。大智和同一方向的两个男生、两个女生迟迟未到校。杨老师利用同学们思考问题的间隙，走出教室朝学校旁边的煤仓张望，果然看到大智和另外四个同学正在从停在坝子上的卡车里往下跳，四周不见司机的踪影。看样子，他们是半路扒车上去的，司机不知情。

杨老师气得脸铁青，回到教室让同学们接下来自行预习课文，然后拿着那根用竹根做的教鞭走出了教室。过了一会儿，从教室外传来“嗵嗵嗵”的拍打声和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同学们全都无心看书了，纷纷抬起头来猜测。

很快，下课铃响了，同学们蜂拥至杨老师办公室门口，看到他的脸涨得通红，正扬着鞭子抽打扒车的五个同学，两个女生只挨了几鞭子，另外两个男生边向老师认错边巧妙地跳着躲开，所以愤怒的教鞭常常落在大智的屁股上、腿上和脚上，落下去的那一瞬间，他悲惨的嚎叫声几乎可以穿透人的心脏。但他不会求饶，因为他是个莽子。

中午，好奇心驱使赵宏卷起大智的裤脚，只见两条藏污纳垢的腿上留下了一条一条的血印子，已经发肿了。屁股当然没法坐，他在杨老师眼皮底下站了一上午，累了就靠着墙，赵宏和贺涛只能用表情逗弄他，但他没精神回应，俩人只好悻悻地作罢。

第二天早晨，王立军来找杨老师，两人简单寒暄几句后，王立军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杨老师，恳求道：“这几天我要去县城办点事，这钱留给大智中午买东西吃，每天给他两块就行了，我怕全部给他他一天就花光了。”

杨老师接过钱，叹了口气，说：“你去吧，我是他的老师，也是他的表叔，再说，你们家这种特殊情况，我又怎么能冷眼旁观呢？快去吧。”

杨老师和王立军是远房亲戚，论辈分，俩人还是表兄弟。

王立军嘱咐儿子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回家后要听祖母的话，不要惹祸，过几天他就回来了，大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吃午饭的时候，赵宏正和贺涛讨论今天要让大智以什么方式换取食物，突然，杨老师走进了教室，招呼大智跟他走，大智有点怯怯的，但还是跟了去，赵宏和贺涛不明就里，以为是大智又去挨鞭子了，既兴奋又好奇。

杨老师指着火炉旁桌子上剩下的饭菜，示意大智坐下吃，大智捡起筷子就大口吃了起来，吃得满嘴流油。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片刻过后，杨老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你之前中午都吃的什么？”

“贺涛、赵宏他们给我的馒头和饭。”大智不假思索地说，杨老师心想这些孩子还挺友善。

“他们每天都分给你吗？”

大智点点头，“他们让我去看女厕所有没有人，我去看了他们就分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