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美术生(1 / 2)惑乱之年首页

上小学那会儿,我长得傻不愣瞪,是同班同学和校外玩伴经常戏耍的对象。

有一次上美术课,因学校教师稀缺,由教数学的老师来给我们上美术课。他上半节课胡背了一通美术历史知识,下半节课给我们发了张白纸让我们自由发挥,想画啥画啥。全班同学都在自以为是的画卡通漫画,我则以素描的形式画了一匹马。那时候包括老师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素描是个什么玩意,我第一次看见这种画法还是在我爸捡来的报纸上。

我把马画得惟妙惟肖,尤其马的屁股性感万分。坐在我前桌一个总欺负我的高个男生突然转头,一把抢走我的画,他把画举过头顶拼命摇甩并龇牙咧嘴地大喊:“大家快看呐,这傻子画得好丑哇”。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落到我错愕的脸上,我尴尬得两耳发红,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给埋了。后来我的画就传遍了整个教室,那个男生全程戏谑地朝我扮鬼脸,他应该是在等待全班哄堂大笑。

不曾想直到我那张画兜了一圈传回到我手上,班上只有窃窃私语,看过我画的同学统一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有些甚至禁不住发出由衷赞叹。带着老花眼镜的数学老师闻讯从讲台渡到我身边,拿起那匹“马”贴脸上上下下扫描了一遍又一遍,扫完还奇怪的把纸翻过来看一眼。毕竟是见多识广的知识分子,他对全部同学说:“这个同学画得好,很写实,很不错”,说完还不忘鼓动大家给我热烈鼓掌。这下轮到抢我画的男生满脸通红。

每每有人问起我坚持画画的理由,我都能想起那次我人生第一次被大众认可表扬的场面。往后我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大半的时间都沉浸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面涂涂画画。家中生活拮据,并不能给我提供基本的作画条件,我没钱买纸,只能用木炭把家里的水泥地板和能够得着地方的红砖墙画了个遍。连我哥这样的文盲看了我的作品都给我竖起大拇指,半开玩笑说我以后一定能成为大画家。

后来中考结束,出成绩的当天大雨磅礴。我自知无望考上高中,决定干脆不去参加镇中学象征性举办的毕业会,一个人躲在家中使劲地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人头像。爸妈眼看我不成器的样子,便把那时4岁的余梅和2岁半的余弟拖到我们面前说:“读不成书,以后就在家帮忙照看弟和妹”,余梅和余弟配合着噼里啪啦的雨声嚎啕大哭。

爸妈说完套上蓑笠准备出门去给稻田排水,哪知屋外一个佝偻的身影不适时宜的冒着大雨朝我们家飞速跑来,他跑的速度实在太快,在我们一家五口人面前直接就撞上了我们家门框上,噹的一声着实把我们吓了一跳。

我定睛一看,是镇中学一个正牌的美术老师。他同样戴着副老花镜,此时两块镜片上挂满了水滴,应该是不大看得清路面。他气喘吁吁把眼镜摘下来,边用衣角擦拭镜片边对我们说:“是余南家吧,余南你怎么没去学校?快,快,现在跟我去学校,马上,县二高的艺术领导到我们学校招收特长生,快!”。我问美术老师:“老师你撞到哪里了?伤到没有?”,美术老师:“借我把伞,等会你自己拿回家,快”。

我穿着拖鞋湿漉漉地走进学校用来召开毕业会的教室,第一次见到了我未来三年高中生涯中一直默默鼓励我勇往直前的美术老师,他姓阮。

县高中正在大力开展艺术特色办学模式,针对县区及各乡镇中学有艺术特长发展方向的中考生制定降分破格录取政策。县里有资质的几个所高中不惜耗费师资力量,下乡挖掘具备艺术天赋的特长生。阮老师就职于县第二高中,那天他跟几个看起来很像主任之类的人一起被派往我们镇中学,对美术专业的毕业生进行录取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