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经常是暖风,可有时候,也会有寒风。
当胡秋说出要离开的话之后,董宅内短暂的陷入了安静之中。
虽然胡秋的身份白梨等人早就知道一点,但胡秋突然说要走还是让白梨很不安……
“我哥来了,就在门外等我。”胡秋这么说着,脸上有些不舍。
“你哥?”
“就在门外?”
白梨跟颜清吃了一惊,鄢聪当即跑出门,只见大杨树下,倚着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这男子生的面如冠玉,浓眉锐眼,可谓是一表人才。但是他那英俊不凡的脸上却带着阴沉的气色,俨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他倚在大杨树上,身边放着两匹高头大马,鄢聪打量着他,他也在打量着鄢聪。
“既是胡秋的兄长,何不进来一坐?”鄢聪试着喊了一句。
“呵,不了,舍妹已叨扰多日,岂敢再来烦扰。”男子淡淡回答道。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鄢聪问道。
那男子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吐出两个字:“胡春。”
胡秋,胡春,这名字鄢聪毫不意外,他端看着这个男子那样貌,那气色,顿时心中一凛,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年轻,但是武功却是不凡,很可能是虚境之上的高手!
这时,胡秋出来,走到鄢聪身边道:“鄢聪,不要管他,他喜欢在外边就让他待外边好了,我们进去,我要收拾东西!”
“好。”鄢聪点了点头。
胡秋并没有过多解释,一向叽叽喳喳的她今天出奇的沉默,看得出心中有说不出的失落。
胡秋回屋收拾好东西之后,很快就在门口跟白梨等人道别了。
“胡秋,我们还能见面吗?”颜清拉着她的手问道。
胡秋低头:“我也不知道。”
白梨也拉过她的手:“以后你想来玩,随时来。”
“嗯。”
“在京城,我有两个结义姐妹在那儿,一个叫江月溪,一个叫叶眠棉,你若是无聊了,也可以去找她们玩。”白梨又说道。
“好,我走了。”胡秋点了点头。
胡秋带着失落,背着大包袱,依依不舍,转身离开了众人,走向了胡春。
胡春面无表情,待胡秋上马之后,他也上马,然后回头扫了一眼这些人,仍然是半句话不说,纵马便走。
随着兄妹两人的离开,董宅门口的众人皆叹了一口气,胡秋走了,谁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事是,这个大麻烦的懒脚婆终于走了。可坏事是,她的家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南岩的秘密是不是已经被朝廷知道了?
谁也不得而知。
继胡秋走后,鄢聪跟孙不归也很快出发了,路途再次指向那遥远的北方……
夕阳下,胡秋骑着马,跟在胡春后边,很久很久,都一言不发。看得出来,她一点都不高兴。
“怎么了,我的好妹妹,还没玩够啊?”胡春回头问道。
“嗯,没玩够。”胡秋随口回答道。
“知足吧,妹妹,咱们胡家人从小就没得玩,你能在这里玩这么久,哥哥都羡慕的很呢。”胡春话语中似乎带着一丝怨气。
“家里又出了什么事?”胡秋转移了话题。
“家里没出事。”
“那要我回去干嘛?”胡秋不满道。
胡春从马上回头,眼神锐利无比:“因为,董家很快就要出事!”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胡秋瞪大了眼睛。
“行了,这里哥哥不方便跟你说,咱们回去京城你就什么都知道了。”胡春不想解释,直接说道。
“你说清楚,不然我不跟你回去!”胡秋大声道。
“谢天很快就要对付董昭了,而董昭也快回京了,太爷爷说,他有一场大难!”胡春抛出了这个重大消息来。
“什么大难?”
“回京城你就知道了,你若是想帮董昭,留在这里也没用!”胡春冷冷道。
胡秋不作声了,默默的骑着马,跟在胡春后边,原本失落的脸色变得凝重无比……
斜阳将两人的身影拉的老长,暖风拂过,两人很快消失在大路尽头……
而此时的北方,四月十一这天,董昭三人已经抵达西安府,再次出现在南山客栈之外。
与年初的时候不同,今天的南山客栈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江湖人士的身影。江湖人士们坐着的,站着的,比比皆是,一个个在那里谈论着什么。而客栈的伙计们也忙碌了起来,热情的招待着这些人。
当董昭三人的身影出现在客栈外时,当即有眼尖的江湖人士认了出来!
“董大侠!”
“董大侠回来了!”
“真的是董大侠!”
无数江湖人士纷纷走过来,跟董昭见礼,董昭略一躬身,笑着拱手还礼。
正当董昭三人跟江湖人士们寒暄的时候,人群里闪出一个熟人,走到董昭面前。只见他长着两颗痣的脸颊一动,嘴唇内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意盎然:“董兄,你总算是回来了!”
董昭定睛一看,正是好友魏志。
“魏兄,你如何在此?”董昭抱着魏志的膀子,热情道。
“我原本是准备回恒山的,但是谷兄邀请我来终南山做客,所以我就留下来了。”
“是吗?那你可要好好让谷兄尽一回地主之谊啊!”
“哈哈哈哈!”两人同时开口大笑。
正当两人开怀大笑时,魏志身后,恒山掌门梅道林走来,一张脸暗沉无比。董昭目光移到梅道林脸上,有些诧异道:“梅掌门,怎么了?”
梅道林轻叹了一口气,看着董昭:“董大侠,有两件大事,你要不要听?”
“什么大事?”
梅道林看向了左右的江湖人士,左右江湖人士皆沉默了下来,这两件事他们早就知道了。
董昭三人看着这些江湖人士的表情,瞬间脸上没了笑意,到底是什么事?
“王帅,没了。”梅道林一字一顿道。
“王帅?王……王大哥!”董昭一个趔趄,差点仰头栽倒。身后的林萍慌忙扶住了他,慕容幽兰惊愕上前,看着梅道林跟这群江湖人士:“可是北镇元帅王烈?”
梅道林点了点头,慕容幽兰眼睛一闭,也一个趔趄,差点倒下。
众人将董昭三人带到南山客栈凤归楼之内,安坐了下来后,梅道林娓娓讲出了北境这阵子所发生的事来,一直讲到了王烈之死……
董昭听完,胸膛不断起伏,脸上怒意越来越浓,他猛地一拍桌子:“这个昏君!”
慕容幽兰更是面色愤怒无比:“王帅一生忠君为国,皇帝为何要这般下作?他非要朝廷的忠良一个个去死吗?”
梅道林道:“董大侠,切不可激动。”
“王大哥是我兄长……他的仇,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董昭用冰冷的语气道。
魏志上前道:“董兄,你还要回京复命,而且你家人还在京城,这个时候你切不可跟朝廷翻脸啊!”
董昭点点头,现在当然不是翻脸的时候……
“那昝敏呢?”董昭问道,因为刚才梅道林还没说完。
“死了。”
“死了?”
“被伊女侠杀了,但是伊女侠在古宁关又杀了皇帝的人,伊女侠已经跟皇帝翻脸了!”梅道林摇头道。
“怎么会?”董昭震惊无比。
“昭哥,我们怎么办?”慕容幽兰问道。
董昭沉下脸,思索了一番后,说道:“我们赶紧回百花谷!先跟师姐汇合!”
董昭最担心的还是他师姐。
“好!”两人同时点头。
这时,南山客栈的老板走了过来:“董大侠,先吃饭吧!”
董昭摇了摇头:“不吃了,我得赶紧走!”
老板恳切道:“董大侠,就吃一顿饭,耽误不了多久的,让我们正一对你尽一尽地主之谊吧,你对我们正一的恩情……”
看着这老板说的如此恳切,董昭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于是道:“那给我包几盘饽饽当干粮吧,对了,记得放盐。”
“好!好!”
客栈老板面露喜色,立马让伙计去准备了。梅道林见董昭如此心急,叹了口气,还有一件事没讲呢……
四方馆的惨案,董昭还不知道呢……
可董昭记性相当好,立马就问了起来:“梅掌门,第二件事是什么?”
梅道林长叹了一口气:“四方馆没了,施瑜夫妇,身死。”
这两条消息如同春日里的一股寒风,董昭闻言,顿时捂着胸口往后一栽,还好被魏志扶住,魏志道:“董兄,你可要撑住啊……”
董昭勉强平复了一口气,问道:“是辜仲元做的吗?”
“对,辜仲元已经被伊女侠杀了……”梅道林叹道,而后将四方馆与龙门帮之事的经过全数说了出来。
董昭眼眶里泪水打转,施瑜夫妇,对他可谓是恩重如山,没想到,这两人,居然遭此不幸……
董昭沉默着,默默流泪,一连串的噩耗让他伤心不已。
世间最难报的,不是仇,而是恩,有些恩情是一辈子都难以还清的。这些年来,董昭行走江湖,历经无数生死,欠下了无数恩情,可很多人的恩情他还来不及还,没想到恩人便已经……
“董兄,请节哀……”魏志说道。
董昭点点头,逝者已经安息,可是生者,还得擦干眼泪,继续前行……
饽饽很快送了过来,董昭接过那一包的香饽饽,随即便跟南山客栈内的众人告辞了。
现在的他,心情沉重至极。
“昭哥,我们现在往哪去?”林萍问道。
“先去洛阳四方馆,施大哥施大嫂是我的恩人,我得去祭拜他们……然后,咱们再去百花谷,祭奠王大哥……见我师姐。”董昭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好。”两人同时答道。
三人怀着极其沉重的心情,再次出发,往东而去……
四月十二清晨,一只信鸽飞到了开满鲜花的百花谷内,落在了雁落庄前。
一只纤葱般的手抓起了那只鸽子,取下了信筒,随后将鸽子一扔,鸽子飞了出去……
春阳如炽,照耀在这广阔的山谷之内,照在了其中一个山头之上,而这山头上,有一座很大的墓,王烈的墓。
王烈的墓前,一身雪白的伊宁正半跪在那里,她手里拿着一个酒坛子,缓缓的在墓前倒着酒,酒一边倒,眼泪一边流……
“烈哥,这是山西最好的汾酒,也是最烈的,你尝尝味道好不好。”伊宁望着墓碑,低声说道。
墓碑不会回应,酒水也顺着墓碑下的土地,或渗入了泥土之中,或流向了低处……
“你若是不喜欢,下次给你换花雕。”伊宁又说了一句。
墓碑还是沉默着,墓碑之下的王烈再也不会听到她的声音了。
伊宁心中一酸,放下酒坛,失声痛哭了起来……
“宁姨,宁姨,京城来了信!”伊宁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女音。
伊宁回头一看,是任葵,任葵立马将那信笺递给了伊宁。伊宁接过来一看,顿时双眼一凛。
信上写的是:皇帝已派谢天前往北境,执掌北境大军,姐姐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