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到了养心殿，就看见顺治皇帝的近侍大太监兼十三衙门总管吴良辅。

如月微微一欠身：“见过总管大人。”

吴良辅略一颔首：“孙姑姑可是奉太后慈命而来？”

如月回说：“是，太后请皇上往慈宁宫晚膳。”

吴良辅满面笑容说：“今日下午小经筵日讲，轮值的讲官是洪承畴大人，现在还没出来呢。不过估摸着，也快到时辰了，孙姑姑略等一会儿吧。”

如月也微笑道：“多谢总管大人提点。”然后，退到门外右手边站立静候。

吴良辅本是前明皇宫的小太监。后来清军鼎定中原，也接收了原来明宫中的一些太监，其中就包括吴良辅。这吴良辅偏是个极有运气的人，被选到了当时年仅六岁的顺治帝身边，近年来平步青云，如今已是清宫中第一首领太监，权倾朝野，包括朝中大臣也多有巴结他的。

吴良辅心中暗忖道：这清宫与明宫规制迥异。明宫宫女都是贫苦人家女儿，一个低阶嫔妃就有权打死宫女。而清宫的宫女，却都是满洲各旗的格格们，只有皇后才有权处罚，若想打死个宫女，竟是比朝廷秋决死囚都要困难。而且，清宫宫女到二十五岁即赐婚离宫。皇家赐婚多是朝中心腹大臣，将来再入宫门时，便是凤冠霞帔的诰命夫人了。心念至此，吴良辅又情不自禁地向如月满脸堆笑的致意了。

等了一阵儿，果然见洪承畴出来。吴良辅忙去禀报，即领着如月入内觐见。

如月行礼，拜道：“奴才孙如月恭请皇上圣安！”

皇帝略虚扶了一下，即笑着说：“朕刚才还想着今儿晚膳去母亲那里请安呢。偏巧姐姐就来了。”

按当时社会风俗，晚辈对长辈的近侍婢女，通常尊称为“姐姐”，是尊重亲长之意。

然而这是家礼，而非国礼，可见顺治帝还是很渴望家庭氛围。

另外，如月十三岁入宫，皇帝也只十二岁，尚未亲政，每日从南书房放学后，必来慈宁宫请安，因此与如月等大丫鬟们，也算是从小一起打闹着长大的发小了。这声“姐姐”，竟是叫了十年。

皇上聪明至极，当然明白母亲是因为何事找自己了。因而又说：“这几日皇贵妃生病了，朕今日从早朝到现在，也不得空儿去瞧瞧她，甚是忧心。我们先去看她一会儿，再往慈宁宫请安吧。”

如月躬身答到：“是”，于是摆驾往承乾宫而来。

如月深知皇帝宠爱皇贵妃董鄂氏，而这种宠爱似乎还很奇怪，不同于别的皇帝对爱妃的宠爱，而是将皇贵妃当作正室嫡妻一般的知心与敬重。因此，太后病中，都是皇贵妃守在太后身边伺候，像正宗的儿媳妇一样孝敬婆母，吓得真正的正经儿媳妇皇后娘娘退避三舍，对自己的婆母即亲姑母倒是不敢靠近。

可惜的是，皇贵妃自小体弱多病，不能劳累。这十几日来强撑着日夜侍候婆婆，虽是孝心可感动天地，却在太后病愈之时，终于也撑不住病倒了。皇贵妃性格又好强，病倒了也不许身边人声张，怕众人知道了，笑话她侍候婆婆几日就病了，忒是矫情。但皇帝心心念念的牵挂着她，怎能瞒得过去。

所以，这几日来皇帝极是暴燥，上窜下跳，骂完宫女骂皇后，斥责她们无人分担，都是废物，把自己的心上人儿给累病了。

……

进了承乾宫，皇上止住众人行礼，带着如月，急忙往皇贵妃董鄂氏房中去了。

一进房中，这边皇上按住，不要董鄂氏行礼；那边如月已经拜了：“奴才孙如月恭请皇贵妃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