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爬虫在大脑蠕动，无从解读的文字在卢卡特的瞳孔中显现。那些文字太过古老，任一位理智健全的人类都可以看出它们来自于任何智慧生物的文明诞生之前。

若是大脑被那虚空之中的八位疯狂之主所眷顾，那也许在某个雄鸡与蟾蜍交合的炽热夜晚，那幸运的疯人可以被疯狂之主神的神谕教导，熟知这是来自深渊的语言，是阳光与烈焰的概念尚未被世界熟知之前，只属于虫群的语言。

尽管这些知识对实体宇宙的生灵来说，除了能感受万古以前无形爬虫啃食自己的大脑外毫无用处。

而同样的痛苦，卢卡特正在切实地体验。那些万古之前的文字忽然便可以被他解读，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形爬虫啃食眼球和大脑的靡靡之音。

“该死的，怪物，你到底在我的眼睛里放了什么东西！”若是常人，大脑此时此刻想必已经被古老爬虫占据了大脑。而卢卡特的大脑，正发生一场战争。

蛇与虫的战争。

“这是协议，莫比乌斯之子，我请求阁下帮助在下对知识的探索，而我，可以满足阁下对包括自由在内的一切条件。”内陆帝国的语气与动作附带着无以复加的诚恳，连其身体里的星辰都失去了光辉，彻底暗淡了下来。

此时此刻，卢卡特的身体才真正意义上归还给了其主人，他的喉舌得以自由，他的身躯重新恢复了掌控。卢卡特感受得到，那些“星辰”对他造成的影响正在慢慢削弱。

这是内陆帝国的示好，同时也是威胁，对自由的威胁。

事实上，当卢卡特的眼睛第一次与内陆帝国的“星辰”接触时，他身体的一切动作就如同进入了轨道的火车一般。他的心脏依从群星的每一次“闪烁”所跳动，他的血液随永夜中的银河所流淌，就连唇舌也好像被星辰的暗语所导向。

而现在，自由意志以一种无限趋近于勒索的方法再一次回到了他的主人身边。漆黑的鲜血从卢卡特的眼球流下，一点一滴如雨点般流向螺旋阶梯下的一阶书阶上，绽放出鲜艳的红黑色花朵。显而易见的是，那本书正在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新血。

无尽的蛇，吞噬了虫。

卢卡特的视野终于摆脱了那些古老的爬虫“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同意这狗屁盟约？”

“你没有选择。”内陆帝国扣了个响指，一旁那与鲜血相混淆的破碎军装立刻如列兵般在地上不断行军，以怪诞的节奏相互修复，包裹起自己赤裸的主人。

“我知道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有些许的，嗯，“无礼”但你没有拒绝我的权利”内陆帝国摸着自己不存在的下巴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动作。“你的反应告诉了我你并非奥德修斯的某种生物兵器，而奥德修斯人对待所谓“扭曲”的方法你我心知肚明，不是吗？”

沉默从来不是螺旋阶梯邀请的交响乐团。

“扭曲的怪物，”卢卡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晰“你怎么敢认为奥德修斯皇帝的点灯人会与扭曲合作？”

“出身责罚军团的爪牙还胆敢与吾等划分界限”内陆帝国抬起了他高昂的头，直挺挺的注视着眼前的青年。卢卡特墨绿色的瞳孔也毫不退让，正与内陆帝国的大脑剑拔弩张对视着。

世界好像又沉默了下来，那无数飘散的书页已然失去了光，让螺旋阶梯陷入了黑暗。而打破这无边沉默的，是康墨尔系统的冷漠声音。

“卢卡特-兰修斯先生，你没有拒绝我们的理由，除非你想在碾碎与复原的无尽苦痛中度过你的下半生，无论是这里还是奥德修斯帝国！我...”

“那又如何？”卢卡特打断了康墨尔系统喋喋不休的威胁。“若我的未来真的是24小时不间断地被白磷燃烧，那我也希望是人类对我扣下处刑的按钮！”

深渊之下，一只新生的无毛巨鸟在卢卡特黑血的灌溉下与那本书中鸣叫了第一声鸟啼，那是一本与人大小相若的羽毛巨书，而自由的鸟，正在为舔舐生命而爬行。

“康墨尔系统，没必要让事情变得这么麻烦。”内陆帝国的语气已无限趋近于平淡“我们可以谈条件，只要你愿意帮助我们，所谓“卑贱的扭曲”得到阅读的机会，我的朋友，那你就能得到你想得到的。”

卢卡特还想再说什么，但内陆帝国已然开出了他最没法拒绝的价码。

“我们能让战争结束”

卢卡特的眼神在一瞬间锐利了起来，但很快便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在说什么吗?”

“战争，这在亚斯特拉大陆持续了30年的该死战争可以被你们这些扭曲解决？”

烟雾，一团无法被驱散的烟雾弥漫在这青年的脑海之中。在那片平原之上，七百二十万枚刻着三头鹰的飞弹爆裂出最恶毒的火花。看呐，他们都笑着化为了血雾。

荣耀与忠诚的血雾。

这个大脑，扭曲至极的大脑居然声称自己可以驱散这蕴含两代人鲜血的烟雾？！

“当然可以，绝对可以。康墨尔系统，帮我检索那本书。”

“律令：书籍检索”

巨大的螺旋阶梯随着康墨尔系统的话语开始剧烈转动。除卢卡特所站的阶梯之外，不规则的扭曲与常人无法理解的形壯在三人面前不停显现。

就如同千万人共同动作组成的血肉齿轮一般，那些坚硬而干枯的书阶在这螺旋的变化之下看起来是如此柔软，那楼梯发出的靡靡之音又是如此的吸引。就如同温柔的母亲，正在呼唤他的儿子浸入知识点梦乡一般...

“嘶啦！”

剧痛！袭击了卢卡特的前额，幻梦中的旅人在踏入绞肉机般的虚空前的一步之遥被这剧痛咬了个清醒！

“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清醒的卢卡特被眼前的扭曲虚空吓出了一阵冷汗。

“哼，真是命大”康墨尔系统发出阵阵冷笑。“若不是莫比乌斯的赐福，你早就被吸引进知识点的虚空里了！”

“轰隆”

随着康墨尔系统的话语落下，一声巨响宣告了螺旋阶梯终于停止了这杀人般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