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雪国

黑暗中，少女睁开惺忪的眼，如襁褓中的婴儿般，初从永恒的安眠中苏醒，她睡了太久，以至于几乎耗尽了体内所有的能量，现在，她必须去补充些营养了。若不是出于本能的渴望，也许直至死亡，她也不会挪动一步，就在这个幽暗的空间里，无人问津。

她扎着一个银色的侧马尾，一时半会儿，她记不起任何关于自己的记忆。为何被困在这里，为何沉眠，一概不知。不过，大脑中负责知识的中枢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她寻着上方的一点微光，探视周遭的设施，判断出，这大抵是某个地堡的入口。

她打算顺着钢梯，就这样一路爬至出口，但她穿着一袭华丽的洋装，缎带，蕾丝，裙撑，斗篷，系带，极不方便行动，外加上她虚弱的体质，几乎每爬两步就要休息一次。大抵过去了半个小时，少女方才爬至出口，筋疲力尽。

朦朦胧胧的记忆冲击着她，她似乎记起了什么，又倏尔将其遗忘，伫立在这个地堡的入口处，这个光亮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她拼尽全力想要抓住那些转瞬即逝的记忆碎片。一番努力下，她若有所得，但又表现出有些失望，晶莹的眸子里，折射出无底的空洞。眼前的场景，让她有些恍惚，无论怎么比对，这里的场景，都勾不起任何能称之为乡愁的东西，“这种地方是头回见，大概”她想。

最后，她唯一想起来的一件事，是她的名字。

“卢卡利亚，卢卡。”她确信。

雪，无垢的雪，无边无际的雪，降落在空无一物的大地上，纯白的雪，倒映出人类的罪恶，熄灭漫无止境的战火，洗刷猩红的血渍。在这片荒原上，卢卡显得格外渺小。在这片白色的沙漠中，没有植物，亦没有动物的足迹，惟余白茫茫的雪花，伴着刺骨的寒风，斜斜的飘向北方。空旷的荒野遍布白雪。这让卢卡想起了俄罗斯的北国风光，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是用俄罗斯语和自己说话的。

没有记忆，自然没有随记忆伴生的情感，卢卡是一张白纸，一具只凭借着本能行动的行尸走肉，一具空壳。单薄的洋裙，面对这种极寒的天气，形同虚设。她紧紧抱住自己，以求不那么快的休克晕倒，同时，饥饿和干渴又时刻不停的折磨着她，她俯下身来，大口咽下雪块，短暂地缓解饥饿。

卢卡困顿地在雪地中漫步，留下一个个浅浅的脚印。视野中，逐渐不再只有一尘不染的白雪和灰蒙蒙的天空。卢卡看见了钢铁，战车，坦克，飞机残骸，步兵装备，如杂草般星罗棋布，接踵而至。锈蚀的钢片，依稀还粘着迷彩涂装，有些布满了被战火吞噬的痕迹。卢卡似乎有些耳鸣，她仿佛看见了德国的装甲部队，闪电般的疯狂推进，俯冲式轰炸机咆哮着，又仿佛看见了身边无数具如垃圾般随意堆放的士兵尸体，发出阵阵恶心的腐臭味道。就在这片废墟的中央，卢卡休克了，倒在雪白的裹尸袋上。

昏睡中，她仿佛听见了有人在对她说些什么。

“找出来吧，就藏在你记忆中的有价值之物”

她转瞬便忘却了。

再醒来时，饥饿的感觉并没有就此消失，但她庆幸自己没有因为休克活活冻死。她单手支撑着身体，缓缓站起身，发觉自己似是被什么人给带到了另一个地方。卢卡环顾四周，周遭不再是无边际的皑皑白雪，而是出现了一些简单的建筑物，雪似乎也停了。

不远处，月台，铁轨，站点依次排列，或许这里是某个车站。

几经周折，除了卢卡用发饰别住的刘海和侧发外，其余部分都变得凌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