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雹落在路旁边的车上，砸出一声脆响，雨滴落在路边的水滩里，滴答滴滴答滴，他感受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这是在他那之前十来岁的人生中没有一次体会过的，他永远活着那么循规蹈矩。

每天五点四十分起床，随后如厕，洗漱，用早餐，然后走路或者坐公交车去上学，六点三十分到学校开始早自习，七点钟开始上课。上午九点四十分开始跑操，十点钟继续上课……随后依然上课，下课，上课，下课，在精确到每一分的时间里面做好每一分钟的事。

李问在之前觉得没什么，一个老师眼里面的好学生，家长眼里面的听话的孩子，同学评价里面的老实人……这些评价实际上包含着他性格构成里面占比最多的两个字——软弱。

软弱从来不代表无能，那天的李问躲在商场的屋檐下，看着这大自然最纯净的雨水向着污浊的城市倾泻，看着每滴雨滴都可以落在它想要落在的地方，李问想着，他想他应该自己选择去往何方。

与此同时，他回过神来，终于开始作答了，即使不知道是叫他做八股文也好，还是单单说理解也好，他还是想把最想说出的那些话说了出来。

“所谓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齐物者，万物具一也。天之道，大抵如是。夫性无善无不善，天性亦如是也，其无善恶，人以为而有之”

（庄子说过天地是和我都是从“无”中生出来的，天地之间的万物也都和我一样，是“气”这种一体的，天地运转的规律，也大概就是这样吧。告子也说过，人性天生无所谓善，天性大抵也是如此吧，一开始是没有善恶之分的，只不过是人希望他有而后天道就有了善恶的分辨。）

“庄子云齐物，万物本为一，人以喜恶差别，则有高低贵贱之分，吉凶祥劫之属。然则雨在禾苗，麦稻之属得之可以滋长，而雨在人畜，则多以生伤寒之病，何哉？岂不诚予盾之说，天降人祸？”

（庄子说齐物这门学问，万物就本为一体的，是人用善恶去区分的才有的差别，才有高低贵贱的分类，吉祥和灾祸的分属，但是雨水浇在禾苗的时候，麦子和稻子之类的东西都在生长，但是雨水浇在人畜身上的时候，就多生伤寒之类的病症了，这又是为什么呢？这样的话，这门学问不就是自相矛盾了吗？不就成为是上天降给人的祸端吗？）

宋应星的声音从四周传到李问的耳朵里。但是此时此刻，李问多少已经有点免疫这些神神叨叨的效果了，他自信对着山崖下喊到

“姜者温，而其皮者寒，四寸之姜，温寒尚能共生，天下之大，岂无此理哉？”

（姜这个东西它本身是属温的，可是姜皮却属于大寒，区区四寸的姜，温和寒却可以达到共生，天下这么大，难道就无法实现这个道理了吗？）

“何来矛盾之说？蝉喘雷干，人饥渴而草木荒。如油春雨，人喜欢而草木旺。洪涝之灾，鱼儿如何，而人畜草木何哉？猎父渔人之喜，无外乎牲畜家亡之悲。鹿食草，人猎鹿，躁矢之物，滋草几何？如若有人之灾祸，百兽祥瑞，而致草木之难也。轮回报应之理，天道至公之说也。”

（“这种事情是矛盾”这个说法又从何谈起呢？树上的蚕都没有力气叫，很久都没有听到雷声?即很久都没有下雨?的时候，人类也会饥饿，口渴，这个时候草木也都荒芜了。如果下一场贵如油的春雨，人类也会喜欢，而草木也会因此快速的生长。发生洪涝灾害的时候，江河湖泊里的鱼如何呢？）

（而人类，牲畜和草木又如何呢？猎人和渔夫收获的喜悦，对于他们所狩猎到的牲畜和捕猎到的鱼儿来说，就是家庭破败的悲伤了。路会去吃草，鹿又会被人狩猎，人的粪便又会滋润草的生长，如果说人有灾祸了，对于被人狩猎的百兽来说就是祥瑞，但是那样会导致草木的灾难，这就是轮回报应的道理啊，“天道是最公平的”的说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