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好痛！

李泽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要炸开一样，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打蛋器伸进了他的脑子里，疯狂地搅拌着。将两段流径完全不同的记忆河流强行改道，最终汇成一股汹涌澎湃的洪流，碎裂的记忆片段充被冲得七零八落，带来无尽的苦痛。

属于莱格尔的记忆被强行硬塞到了他脑门里，急速掠过莱格尔短暂坎坷得一生。记忆破碎断断续续，但还是能让他真切感知记忆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一个念头不禁蹦出。

我是谁？

没等李泽细细思索，暗藏在身体里另一股意识陡然爆发，犹如一只发现猎物的猛兽，一双大手牢牢按住他，试图与自己抢夺身体控制权。

李泽顿时心乱如麻，百般念头从心中闪过，思忖着，莫不是患上了人格分裂症？昨天加班到凌晨三点，如果真出现了精神问题，可以判定是工伤吗？

没有一点点防备，莱格尔趁着李泽思考之时，一鼓作气，就轻松将身体掌控权重新夺回，接着一脚将包裹得严严实实得李泽如足球般踢到角落。

身体周遭炽热异常，一股焦味若有若无在鼻尖萦绕着，耳旁传来几星噼啪声，莱格尔睁开眼睛，一团围成圆形的火焰映入眼帘，是那象征着上位者对下位者肆意取夺的支配标志——火刑柱。

脚下柴火相互簇拥堆叠成锥状，几个卫兵身着制式铠甲矗立在火环之外，一杆杆银枪被残阳映照出点点银光，有些刺眼。外侧摆放着十数架马车，旁边，一条锁链贯穿整个人群，每个囚徒的手上、脚下都戴着枷锁，长时间的行走将皮肤刮蹭得血肉模糊，碎肉粘在锁链表面，凝成黑块。

他习惯性想伸出手，但整个人都被麻绳紧紧捆缚在一根圆木上，动弹不得，反而因为调动身体导致刚刚凝血的伤口开裂，痛得他呲牙咧嘴。

莱格尔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品味这世界最后的美好，泪水溢满眼眶，水珠顺着睫毛从眼角缓缓滴下。

士兵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异常，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流程。而囚徒们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全都低着头瑟缩在马车边缘，生怕这样的事情落在自己头顶，根本不会顾及这个可怜虫。

士官长奥列维亚敏锐捕捉到莱格尔面部流过的泪痕，让本来面无表情的他咧开了嘴，十分得意。这几年以来他已经主导过数次类似活动，每个被处死的囚徒都会哀嚎着舔舐自己马靴以求宽恕。但这个少年似乎有些犟，每次抽打都只能得到一声闷哼，让他兴致缺缺。

他嗤笑了一声。

还以为这个少年脊梁骨有多硬，一句求饶的话语都没有，结果现在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真是无趣啊。

直接处死是对待这些试图逃跑的刺头最舒适的方法，当然不能便宜了他，一点点打开地狱之门才能让他好好长长记性，争取下辈子做一只温顺的狗。

士官长扬起下巴，走到囚徒们面前，居高临下扫视着这些独属于自己的战利品，品味着失败者的恐惧，许久，他淡淡道：“看到了吗？这就是试图逃跑的下场。如果你们不想死，就给我老实点。”

他沉吟片刻，看了一眼角落处面容秀丽的少女，接着伸出食指指向莱格尔：“若再让我知道有人胆敢抵抗进食，或者试图自杀，

呵呵……”

赤裸裸地嘲笑将众人的心脏攥紧。

头缠绷带的少女身体剧烈颤抖，她握紧拳头，任由嵌入泥土的指甲刺破手心，又松开，最后默默敛起破败的长裙，面如死灰。

士官长瞥了一眼犹如花苞般娇嫩的少女，神色贪婪一览无遗，没有结果也是难得的佳品，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这些奴隶是他这么多年以来遇到过最好的一批，都是威尔诺斯帝国贵族，这些囚徒精通贵族礼仪且容貌尚佳，最主要的是他们年纪偏小，适合后期培育。若是调教得当，将会是他通往上流社会里必不可少的价码，奥列维亚现在唯一目标就是保护他们，将他们尽量完整带回去。

若是能顺利将他们带回奥拓联合帝国，这辈子都不用再将头颅绑在马背上了，想到这，不禁让这个两米壮汉笑了起来，声线厚重如同乌云般压抑在众人心头，过眼的蜈蚣疤顺着面皮上下蠕动，显得格外狰狞。

面部传来的痛感让他微微叹息，不由得将布满伤痕的手轻轻放在眼睛上，旋即又释然了，一只眼睛换一辈子荣华富贵，这买卖。

值当！

一想到那群跟在后面畏手畏脚，不敢冲锋陷阵的怂包们只能在自己身后，吃他剩下的，他的笑声就愈发张狂，近乎疯癫。

火势汹汹，身下柴堆还未燃烧，但那火圈散发出阵阵浓烟总是能找到缝隙，钻入莱格尔肺部，呛得他直咳嗽，将他虚弱的身体捣鼓得更加支离破碎。

逃跑未果，被单独囚禁在铁笼中，已经两天没进食与喝水了。身体传来的饥饿感与身体脱水造成的忽冷忽热症状交织在一起，如果不是被捆缚在木柱上，只怕他早就站不起来了。

莱格尔不想死，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思绪遨游，想到了家人，那真切的温情……

终归是不可能了，他下定决心，嘴角弯起弧线，带出一丝残忍。

强行振作起精神，接续之前未完成的献祭法术。

莱格尔家族原本属于低阶贵族行列，在这种阶级地位差距明显的时代，能位列贵族，即便是最底层，也足以保证衣食无忧。

但贵族之间从来都不是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社会生产力没有突破，资源不会无缘无故增长，一家贵族崛起往往伴随着杀戮与血腥。

很不幸，最近崛起的贵族正是莱格尔家族仇敌，为了家族延续，曾经为帝国效力导致负伤颇深的父亲重新披挂上了铠甲，母亲也随之上了战场，借此获取军功，哪怕提升一个阶位，都可以极大改善现状，若是运气够好，指不定能将形势逆转。

父母离开后，莱格尔展现出了他特有的法术天赋，在这个世界，拥有法术的异术师被视为至高存在，一名高阶异术师往往能主导战争胜利或失败。这消息本该令人振奋，但仇敌为了压制莱格尔家族崛起，不惜与敌国串通，将战火与马蹄引入这座边境城市，打破了宁静。

扫过最近所经历的一切，少年的怒火如同实质，眼中愤怒没有丝毫保留，任由其喷涌而出。

他嗫嚅着撕开粘连在一起的嘴皮，带出几片殷红，皲裂的嘴唇传来繁复且深邃的吟唱声，这些文字交杂着少年的负面情绪，一点一点连接起两个世界，在虚空之海上构筑起一道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