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沐凤拿着筷子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说：“不是……没有……”

“妈，”凌寒中断了何沐凤的慌张，平静地说：“我开玩笑的，你别紧张……其实吧，如果真是给我找个后爸，那我可能还真不需要，但是如果陈阿婆是给你介绍了个靠谱的老伴，那我觉得你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个可以有……”

“小寒，你放心吧，”何沐凤一只手撑在灶台边，背崩得笔直，用力吸了口气，像是重新获取了勇气，才继续开口说，“妈妈有你就够了。”

“妈……”凌寒一时有些语塞，凌骏意外去世也有好些个年头了，但或许是凌骏活着的时候和凌寒的感情就没那么深，所以父亲这个角色的空缺并没想象中那么大，凌寒已经习惯了和何沐凤两个人相伴的日子，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多凄惨。但是或许在今天之前，她一直忽略了一件事，凌骏的去世意味着她失去父亲的同时，对何沐凤来说也意味着失去了将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即便凌骏并不能算得上一个合格的有担当的丈夫。

凌寒可能真的不需要再给自己找个爹，可是她妈呢？何沐凤从来没提过这回事，凌寒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妈在这件事上是和自己达成共识的，她没有好好去深究过何沐凤内心深处的诉求。陈老太说得没错，何沐凤今年才刚过四十五，未来还有很长的路，之前的婚姻不美满不代表就丧失了下一次幸福的机会，凭什么非要跟她绑一块儿呢？

凌寒望着何沐凤的背影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很想上前抱抱她，不过一手举了个醋瓶一手捏着两个碗碟，实在是限制了她偶尔想要情感外露的决心。

在凌寒傻站的当口儿，何沐凤继续说：“现在这样就很好，妈很知足，我这么说不是为了别人，是我自己真这么想的，妈有你就行了……不过，”何沐凤话锋一转，“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什么叫找老伴？我在你眼里有那么老吗？”

凌寒笑了，忙说：“不老不老，我妈是仙女，仙女怎么会老呢？”

何沐凤也笑了：“这还差不多！哎呀，饺子破皮了！”

凌寒放好醋瓶，回过头冲她妈竖了个大拇指：“你厉害啊，人就站面前也能眼睁睁把饺子煮破相，这水平直逼隔壁梁老师啊！”

何沐凤忙着拯救粘在一块的几只连体饺子，抽空白了凌寒一眼：“还不是光顾着跟你讲话了？我还说要拿点给你陈阿婆送去呢，哎！”

“没事儿，你挑好的给阿婆，破皮的我吃，反正仙女包的饺子，破皮的也好吃！”

何沐凤听了凌寒的话，心里美滋滋的，关了火小心地开始盛饺子。

吃饺子的时候凌寒脑子里还想着之前的话题，她和何沐凤平时很少讨论这些，她其实很怕自己会是何沐凤的累赘，或者说她怕成为任何一个人的累赘。不过这么多年，何沐凤从来没给过她这么想的机会，她们母女二人是彼此最大的安慰，何沐凤说她有凌寒就够了，凌寒又何尝不是呢？只要和妈妈在一起，再琐碎的日子也能过得有声有色，就像破了皮的饺子，依然可以吃得津津有味一样。

可能是一礼拜没吃到何沐凤做的饭了，这顿饺子吃得有点猛，到了吃晚饭的点，凌寒楞是一点都没饿的感觉，也可能是看了一下午的电视剧，消耗实在太低。这种无所事事的周末虽然舒服，却也令凌寒感到一丝恐慌，高考完的整个暑假她差不多都处在这种矛盾的状态，凌寒寻思着接下来在周末时间找份兼职什么的。人啊，就是贱，之前忙的跟上了发条的陀螺似的，好不容易盼来了期待已久的无聊日子，又觉得太空虚了，实在是难伺候。

何沐凤才开始准备晚饭没多久，发现家里的酱油只剩瓶底一圈浓稠的半固体半液体混合物了，决定先去附近的超市买瓶新的回来，凌寒自告奋勇接过了打酱油的跑腿任务，说不定去楼下晃一圈再回来的时候就能找回失踪的胃口了。

“再买一袋盐！哦，冰箱里鸡蛋也不多了，你拎得动的话也顺便带个一斤回来。”凌寒出门前何沐凤着急地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嘱咐说。

凌寒答得响亮：“这点力气我还有，饺子不是白吃的。”

打开门的同时对面的门也正好被推了开来，凌寒关门的手抖了一抖，低声说：“吓死我了，你出来时能不能整点动静先？”

尤溪愣了愣，笑着说：“那我下回拿个喇叭提前广播一下：对面友军请注意，我方正要出门，请及时避让，以免误伤！”

凌寒翻了个白眼：“你们学校的军训杀伤力挺大的，都落下脑残残后遗症了。”

“忘记吃药了！”尤溪接得贼顺，“你不在家吃晚饭吗？”

“吃啊，这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替我们何女士跑个腿儿把装备凑齐。”凌寒说。

尤溪哦了一句，又说：“王小胖找我吃饭……你来吗？”

凌寒有些鄙视地说：“你俩早就约好了吧？你这邀请得也太有诚意了！”

光看凌寒不屑的表情尤溪就觉得挺懊恼的，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说得时候没怎么经过大脑，他其实就是看到凌寒了，就想着能和她多待一会儿。

“我不来，让你们好好享受久违的二人世界。”凌寒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尤溪的反吐槽，只能直截了当表明自己的态度。

尤溪对她口中的二人世界表示既无奈又无力：“说句实话，凌小寒同学，你自己也该好好吃药了。”

凌寒笑笑不说话。

又走了一段，凌寒发现尤溪还和自己同路，有些纳闷地问：“你们约在哪里？”

“小吃街上的烧烤摊。”

“那你前面那条路就应该左拐了，请问……你是路盲吗？”凌寒好心地提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