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沁今天遇到了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当面对以自己的力量无法解决的问题,逃避是最合适也最合理的选择。所以她习惯性找上了那个脸上就写着“怨种”二字的邵温。
刚去外省参加完作文竞赛下高铁便接到莫沁要死要活的夺命连环call,邵温心里说不出的憋屈,行李箱往自己爹手上一扔,风尘仆仆地照着地址过去了。
可是…
邵温看着面前一人一狗同款呆滞表情对视的画面,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
莫沁一点也没察觉到邵温没来得及藏住的无语,还乐呵呵地冲他招手:“哈喽哇~”
邵温:傻子。
“原来是被这条小毛球绊住了才没来接我,”邵温皮笑肉不笑,“要不是亲眼看到我还以为你是腿断了呢。”
莫沁困惑皱眉:“你是高铁买成站票了嘛气性这么大?”
邵温咽下喉咙里那口怨气,算了,是个傻的。
“什么事?”
邵温走上前,莫沁极有眼色地挪出一块空地,又顺手从邵温包里拿出几张纸巾给他把灰尘擦干净,邵温才款款落座。
莫沁一把把见到生人撒腿要跑的小黄毛崽子薅过来,一副求人办事的殷勤模样,“这小东西我看了几天,次次见我都叫,给它吃烤肠也叫唤,吃骨头也叫唤,我都把我姐忘家里的午餐肉都给它吃了还不消停。我受不了了,温哥,你收了它吧。”
“不买。”邵温干脆利落地甩出两个字。
“哎呀,”莫沁不依不饶,“哥,温哥,我错了,我不该不去迎接我们尊贵的作文大赛第一名,错了错了,真错了。”
邵温气笑了,合着这人啥都知道,跟他这儿装傻呢。
见邵温笑了,莫沁也跟着笑:“我观察有段日子了,这崽子估计是某只高贵血统遗落民间的贵犬,老话说得好,虎落平阳被犬欺,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这崽子生活质量不太好啊,也没个主人喂养。”
莫沁戏瘾犯了,一手捂着心口,一手假模假式地在眼角揩眼泪,“真的很可怜,我每次看到它,就想到了我小时候在二叔家看到的那只瞎了眼的土狗,孤孤单单的,饿的就一副骨头架子了,我真的是…”
话还没说完,邵温就冷漠无情地打断了她:“这么同情你怎么不养?”
“我!”莫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黑溜溜的眼珠子乱转着编借口,“这不是最近我家里有点事嘛。”
“什么事?”邵温打破砂锅问到底。
“什么事?”莫沁心虚地重复了一遍,“什么事呢…”
“欸!亏你还是学校的乖宝宝呢,这人家家里的私事怎么好跟你说呢。”莫沁果断地挪远一点,“我们只是好朋友,你越界了。”
邵温抿了抿唇,笑都懒得笑了,“行,既然不熟我更不可能给你养这只毛球了。”
“欸!”莫沁尔康手,“别这么急着拒绝嘛,还可以商量的!”
“你看这小狗狗这么可爱,这眼睛,多大呀,这毛发,多旺盛啊,这…这…这舌苔,长得多好。”
“你说实话,是不是编不下去了。”邵温一脸麻木。
莫沁猛地一掌拍他大腿,“什么话,这叫什么话!”
邵温微不可察地眉头一抽,很响,很痛。
“莫沁!”
就在两人因为一只黄毛小狗的归属极限拉扯时,小狗无能狂怒了,前爪不悦地扒拉着莫沁把握命脉的手掌,温顺的黑眸眯起,龇牙咧嘴的。
“你就说你要怎样才肯把它带回家?”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不愿意把它带回去,一定要托给我?”
“私事儿。”
邵温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一巴掌拍她脊背上,“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神秘?”
“嘶~”莫沁作势虚弱地往旁边一歪身子,“废了,年纪轻轻,一朵嫩生生娇滴滴的花骨朵就这么被你拍废了~”
邵温鄙夷:“好假。”
话赶话都到这份儿上,再装就不礼貌了。莫沁龇牙,张嘴就要秀一波樟城战神的实力,刚出了个c的气声,邵温一瞪眼就熄火了。
莫沁:对方撤回了一波国粹,并自责地扇了个嘴巴。
“对不起,不该在我们樟城之光面前口出秽语。”
两人一狗缩在树荫之下一时间陷入了僵持,小黄狗耐不住寂寞,许是知道这个白白净净的嘴毒小伙子才是掌握话语权的人,滴溜溜地转着黑眼珠一个劲儿地瞟邵温,颇有几分莫沁之前每回闯祸都讨好他的模样。
邵温:心机狗。
见不得莫沁安安静静,不作不闹,邵温清了清嗓,“想让我养也不是不可以。”
莫沁两眼顿时放光,心里好似雨中狂奔十里路刚好撞进一家服装店般,看邵温像看曙光一样:“少爷有事指示,老奴不敢不从。”
忽略莫沁犯病的言论,邵温心理上还是很舒坦的,他纡尊降贵地摸了摸那只还冲他“抛媚眼”的小狗毛茸茸的脑袋,假装不经意地开口:“这次比赛还挺难的,我也累了挺久,这肚子还有点饿了。”
莫沁心领神会,比了个OK,“老地方,今晚八点,不见不散。”
邵温垂眸看着快怼他面前的OK小手,扬唇轻笑,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圈住莫沁的拇指,同样是一个OK的手势,“不见不散。”
回到家时,邵父邵母正忙着商量今晚带自家宝贝儿子去哪吃饭庆祝时,话题人物一脸淡定地拉开了门,怀里还抱着一只灰头土脸的小狗,“我回来了。”
!
邵父邵母极为震惊地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怎么个事儿,这是怎么个事儿?没看错吧,从小到大爱干净爱到变态的邵温有朝一日竟然抱着条不知道来路的小脏狗。
成年人应该有的稳重让二人强行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邵母先放下了手上的花束,犹豫着走上前问:“小温,这是?”
邵温装作自己不知道父母情绪的起伏,平静地抬眸,手上还撸着毛茸茸的狗脑袋回:“这是我在外边给你俩捡的狗孙子。”
“什么?!”邵父气的把报纸往茶几上一拍,倏地一下看过来,“出去一趟,回来就把我未来孙子品种都变了。”
邵温轻飘飘看他一眼,嗤笑:“种族歧视。”
此语一出,双方沉默。
邵温搂着小脏狗掂了掂,转头对邵母道:“我先带它去洗个澡,待会儿还要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脏兮兮的,也不知道翻过几个垃圾桶。”
邵母迟疑地点了点头,开口要说话又被邵温截断:“对了,今天晚上我不在家吃了,跟朋友去外面吃,应该会晚点回来。”
一直到邵温上了楼,客厅都保持着绝对安静,邵父抿嘴,不吭一声地重新拿起了报纸。
莫沁和邵温约的地方就是两人第一次相遇的餐馆,那时候正值暑假,邵温连哄带骗才哄的老板相信他是长期工,留在了餐馆做服务员。
缘分就是那么巧,莫沁也打着同样的心思找上了这家餐馆,老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同样的理由蒙骗了两次,莫沁成为了餐馆的门面担当——咨客,每天只管站在店门口当花瓶就好了,守着自己咨客台的一亩三分地。
起初莫沁和邵温彼此并不相熟,双方都只是知道店里有一个跟自己同龄的人,一直到学校快要开学,两个人再次被奇妙的缘分安排到同一天去申请离职,那可是把老板气得不轻。
因为店里规定离职要提前一个月提出申请,于是莫沁和邵温两个人度过了饱遭老板冷眼的许多天,每天两个人就只能抱团咬碎牙齿和血吞。一直到莫沁插科打诨地哄好了老板,并一遍又一遍地向老板发誓以后绝对常来照顾生意,两个人日子才终于好过了起来,不用再体验深夜商场二人行的窒息般的快乐。
虽然提起来有些心酸且好笑,但这恰恰奠定了莫沁和邵温二人革命般的友谊,更巧合的是,最后发现还一起在同一所高中就读。
感觉像是有一股推力在推着两个人凑在一起。这是莫沁原话,她总是感觉事情巧合的像是他俩一定会发生什么故事一般。邵温听到后嗤笑一声,也不说话。
邵温抱着小黄狗远远地就看见莫沁一身长衣长裤,头发松松的挽了个丸子,跟没长骨头似的倚在咨客台和新来的咨客小姐姐嬉皮笑脸,还时不时从小姐姐挎着的小篮子里顺薄荷糖,一副懒散肆意的模样。
“莫沁。”
“嗯?”莫沁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回身淡淡看了眼邵温面无表情的脸,又热情洋溢地从邵温怀里抢过正耷拉着眼皮快要睡着的小黄狗,“哎哟乖乖,洗干净了长这么可爱呢,这招人稀罕的小玩意儿~”
邵温:…
邵温忍耐的神情令人心疼,莫沁一面撸着小黄狗,一面又跟小姐姐聊了起来:“这我儿子,长得可爱吧,挺乖的,放心,我就抱身上,哈哈哈哈还没想名字呢,行,你先忙着,我进去了。”
邵温落后莫沁半步,礼貌地冲小姐姐点点头,低声问莫沁:“你认识?”
“不认识啊。”莫沁一心给小狗顺毛。
“不认识也能聊这么久,你很可以。”
莫沁嘁了一声,“没见识,聊着聊着不就认识了。”
邵温沉默了,他不理解但很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