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沁低着头,有点羞耻地用手挠了挠脸,“我知道错了老师。”
“你知道个捶捶哦,”周春华看到她这副装乖的样子就生气,一时之间乡音都出来了。“每回挨训都是这副样子,这周小测,下周小测再不好好考,我有你好果子吃。”
“成绩这个事情怎么可以强人所难,”莫沁抬起头不满抗议,“那学委也不能肯定自己次次上七百啊。”
“现在就说你的事!”周春华拍桌,驳回莫沁的抗议,“拿着试卷回去,给我用功读书,再让我听到科任老师告状说你睡觉,别又跑来说我为难你。”
莫沁努努嘴,拿着试卷要走。
“等会儿,去理科一班把岑周叫过来。”周春华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
又要跑腿,理科一班在五楼,和文二班隔了三层楼,莫沁气的跺脚,“又使唤人,岑周是谁,不认识。”
周春华把保温杯往桌上一放,“去不去。”
再次抗议无效的莫沁只能迈着怨恨的脚步往外走,看了眼自己的小测成绩,没太所谓地对折几次往兜里一塞。
路过文一班正巧看见坐在窗边的邵温正两耳不闻窗外事,手握着笔专心致志看黑板。
莫沁脸又是一黑:装。
最讨厌爬楼了,最讨厌爬楼了,最讨厌爬!楼!了!莫沁重重地踩着楼梯,心中怨怼快要溢出来,什么角色,还要我亲自来叫,岑周?听着还怪耳熟,挺高级。
刚到五楼楼梯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本着不凑热闹枉读圣贤书的原则,莫沁气都还没喘匀,便屁颠屁颠地向着声音来源地跑过去。
念完稿子,仪式便也差不多结束了。岑周被校长叫住笑着听了几句训话,进了理科重点班后成绩突飞猛进的他一下就成了受重视的好学生,不再过着天天被教训,迟到被罚站,老师挂在嘴边当反面教材的差生了。
好在他适应能力倒也还算不错,也不论褒奖还是虚伪的吹捧,都接下了黑马这句称号。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下子冲到人前不只是带来赞誉,同时迎上来的还有各种各样的诋毁。
岑周起初并不是很在意,说的人多了,难免自己也慢慢地有些敏感,总感觉有那么几个人看自己的眼神带着鄙夷,有时甚至会脱口而出一些不是那么中听的话语。加之自己本身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久而久之,矛盾自然也就爆发了。
还没走到教室门口,便听见一个不算太陌生的声音毫不收敛地讥讽道:“什么黑马,还不知道是不是正规手段呢。”
又有一道声音附和:“平时上课也没见他有多用功,轮到考试的时候就写得出来了?鬼都不信。”
“你们小点声。”
“切,本来就是,他当我面我也敢这么说。”说完还觉得不解气,又恨恨补了一句:“假的就是假的。”
站在转角的岑周听着这些明面对他句句称赞的人毫不留情的污蔑,一盆一盆的脏水只浇的他心凉成冰。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是咽不下这口恶气,也懒得去想后果,用力踹了一脚墙壁,起身走了出来,眼睛死死盯住那几个说的最起劲的人,
“就你们,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莫沁正急匆匆地往声源处跑,几个神色慌张的女生与她擦肩而过,风卷着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传入耳中,“今天班主任请假了,是生物老师代班,他管不管得住啊。”
“管不住也没办法,他们都快打起来了。”
“可是生物老师不是最看岑周不顺眼了嘛,他哪里会帮岑周啊。”
岑周……看着离人堆近了,莫沁慢慢停了下来,这个名字在嘴里反复咀嚼,一拍巴掌,恍然大悟,难怪耳熟,不就是今天升旗演讲的人吗,她在底下看的时候还和旁边的学生会同事聊了来着,大学霸还打架呢,更想看了。
莫沁佝偻着身子往人缝里挤,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黑马打架是什么样子了。
进入人群内围,说打架其实还是夸张了,压根没打起来。莫沁在心底不满地啧了声,不过她还没忘记周春华给她布置的跑腿任务,可是……岑周是谁啊?她不认识啊。
很快,莫沁就知道了,因为刚刚那几个女生把老师叫了过来,老师一来,其他人也都散开了许多,露出围在最中间的两个人,一个面沉似水,另一个却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红着脸骂个不停。
“闭嘴!”老师先是吼了那个喋喋不休的男生,随后看向另一边,“岑周,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他是岑周,莫沁想。
岑周没说话,胸膛正在剧烈起伏。一旁有个看着也是气得不行的男生帮他说话:“陈进他们污蔑岑周,说他成绩都是偷来的!”
没成想,那老师压根不理会他说了什么,反而骂他:“问你了没有?”
“岑周你自己说。”
方才女生的话此刻又被莫沁回想了起来,今天他们班主任不在,这是他们班的生物老师,生物老师看岑周不顺眼,这样一想,是有点苗头了。
岑周濒临爆发的情绪渐渐收回来了一些,他黑着脸点头:“是小乐说的那样,他们故意抹黑我。”
“抹黑你什么?”
“说我作弊,分数造假。”
“那你作弊了吗?”生物老师悠悠说了一句。
岑周扭头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老师,“我没有。”
“没有作弊,分数也能提这么快。”
生物老师发出不明含义的笑声,那个一开始咄咄逼人的男生见状倒像是安了心一般,身体肉眼可见地松懈了下来,盯着岑周,眼底还藏着幸灾乐祸的笑。
岑周此刻也像明白了什么,不再寻求自证,而是强压下火气沉声道:“凡事都要凭证据说话,我可以接受重考,也可以申请调取监控,也请质疑我的人拿出质疑我的证据。”
“重不重考,校方自有考量,不过是几句质疑,你就气得跳脚,还像是你心虚了。”
莫沁无声地呸了一下,假模假样。
同学质疑就算了,连老师话里话外也是在说自己作弊的意思,岑周心底有块地方一下子就塌了,“老师在包庇他们。”
“你说什么?”生物老师脸色一变,“岑周,注意你的措辞。”
“我的措辞没有问题!”岑周语气不稳,“你就是在包庇,因为你也在怀疑我,不是怀疑,你就没想相信我!监控录像,重新考试,我都可以接受,凭什么怀疑我?!”
他声嘶力竭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落入猎人圈套的兽,嘶吼着讨一个生存机会,而他则是为了一份清白。
老师一时之间也有些蒙了,可能是没想到温顺了这么长时间的岑周会在忽然之间爆发,不过晃过神后的他并没有一丝要对这件事情谨慎处理的意思,他冷笑的样子像是在说:我早就知道你是这个样子,装不下去了,暴露了吧。
“你,跟我去办公室。”
这时,听不下去的莫沁挂着浅笑站了出来,“老师。”
“你是?”
莫沁比了个稍等的手势,侧目小声问身边的人,“他姓什么?”
身边的人被她问的一愣,“李。”
莫沁颔首:“李老师好,我是周春华老师的学生,她让我叫岑周过去一趟。”
“你回去叫周老师等会儿,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吗?回去上课!”
“别呀,周老师也很生气,还说要叫岑周家长呢,也不晓得是因为什么,不然您一块跟过去,俩人一起批评他?”
听到说要叫家长,生物老师沉思了一会儿,点了头,指着岑周说:“完了来找我,别等我去找你,惩罚会更狠。”
说完就走,莫沁仗着他看不到又无声地吐了好几口唾沫,什么玩意儿。
原以为自己要被带走好顿批斗的岑周见这个女生三言两语把生物老师哄走了难免有些没反应过来,身边看热闹的人也没走,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莫沁身上。
莫沁倒也没不自在,背着手走到岑周面前,斜眼睨着那个污蔑岑周,后来仗着老师撑腰下巴快抬到天上了的男生,又一口唾沫吐在他面前的地上,“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骂完拽着岑周就跑,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下了层楼梯,见不会追过来了,莫沁才放慢步子,对岑周说:“机会我给你争取到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你自己了。”
岑周反应慢半拍,有些疑惑,“什么机会?”
“告两句黑状把那傻逼老师整下台啊。”莫沁头也不回道,念念叨叨地发泄从刚刚到现在心里的恼火,“幸亏没选生物,碰到这种没师德的老师早抓狂了,真不知道你们理科生怎么忍下来的,一个个,脾气这么好。”
“是脾气太好了。”
“也不全是,跟你对呛的小傻逼看着不像个好人。”
“对,”岑周赞同地用力点点头,“早知道刚刚骂他的时候再狠一点了。”
莫沁闻言像看怪人一样看他,“我会以为你会说给他一拳的。”
岑周有些呆呆的皱了皱眉,“没打过,怕打不过。”
不应该啊,男生不是好胜心都强吗,莫沁觉得有点稀奇,邵温都说他初中打过架,岑周看起来高高大大的,竟然没打过架?
“你人高马大的,拎那小鸡仔不顺手的事吗。”
岑周严肃地认可了莫沁的观点,吐出两个字,“下次。”
莫沁噎了一下,这黑马,有点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