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问即刻放开了手，笑着道：“射箭就是拉弓、推弓、放弦、瞄准几个重要的地方，最需要的是勤加训练，形成正确的肌肉记忆，后面自然就可以练骑射、速射什么的了。”他顿了顿，又道：“你在这里练着，我就在旁边看，后面等你的动作固定下来了，就可以自己来练了。”

随后的一个时辰里，露明不断地重复着推弓、搭箭、拉弦、瞄准、放箭的动作，逐渐地，没过多久，露明在靶子上留下的箭孔就已经在向靶子中心靠拢。

戊时降至，露明美丽乖巧的眉眼间亦染上了几分倦色，不断重复射箭动作后，肩膀和手臂也变得酸痛，双腿僵直。

轻轻放下弓，露明忍着浓浓的倦意，向洛问告别。

洛问看见她面上藏不住的疲惫，瞬间有些心疼，更不放心她穿着夜行衣独自回府，便急忙和她一起上楼。

到了钱庄门口，晚风一吹，露明脑中的困倦减轻了不少。露明正准备告别，忽然一声弱弱的“喵”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大橘没有主人？”她前世总想养只猫，可迫于过多的压力难以实现，今日见了猫猫，自然是有些走不动道。

“确实是没主人，我前几天见了它，就让下人喂了喂，谁知这小家伙竟是不走了。”洛问轻轻抿了抿唇，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只蹭在露明脚边的大橘。

“既然如此，我能不能把它抱走呀？”露明调皮地眨眨眼，问道。

洛问垂下眸子，面上笑意不减，温柔的嗓音答道：“求之不得。”

随后，露明干脆地抓住大橘前腿根部，一下子就提溜到了怀里，她冲洛问眨了眨眼，算是告别，随后很快湮没在渐浓都暮色中。

洛问自知轻功远远不如露明，便没有离开钱庄，只是默默地看着露明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

露明轻功可谓是出神入化，一炷香的时间，便回到了将军府里的院子内。

芙儿正在露明的房间前面打着瞌睡，眯了眯眼，忽然看见露明穿着夜行衣赫然站在院子中央，急忙迎上去，轻轻说道：“小姐，您可算回来了，今日怎么这么晚……”

露明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没什么事。一转头却看见露将军书房和露夫人的卧房内灯火通明，于是轻声问道：“二老这是……怎么回事？”

芙儿一边把她往屋里拉，一边小声道：“明日上朝，最近局势紧张，将军正在熬夜翻看行军材料。”“那母亲呢？”露明问道。

“露夫人今日看您穿的那么素，下午吩咐下人买了好多脂粉和布料，如今正和府里的绣娘为您赶制衣服呢。”芙儿答道。

露明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他们点灯熬油的样子，心中一酸，感动的暖流在心间迅速流淌。仰望星空，这个平行世界的家是如此美好，如梦似幻。她第一次生出些许不想回到那残酷的现实世界的念头。

上一次这种家的感觉，还是薜柠带给她的……

…………

钱庄里，送走露明后，洛问转身回到钱庄，月白色的衣摆晃动。他关上钱庄的大门，看了看门口打瞌睡的值夜伙计，跨过门槛，轻轻地走进了钱庄内部。

夜里，一轮新月高悬头顶，洛问轻车熟路地走过三个掌柜算账的院子，跨过很多道门后，终于到了钱庄的内院，内院里大多是仓库、或是伙计掌柜的卧房。

虽说整个钱庄只有揽柜房一个建筑有二层楼的设计，本意是为了方便洛康伍管理，可是时间久了，显得简陋许多。而此处的内院，布置与外部不同：黑夜里，昼时姹紫嫣红的花红柳绿难以瞧见，但富丽堂皇的雕梁画栋、每一个屋檐上精雕细琢的浮雕刻印的轮廓，在黑夜里也依稀能辨认出白日的辉煌。

洛问揉了揉发酸的右臂，大步走向一个院落，这些他和洛康伍的卧房便在此处。他匿去了脚步声，从腰间掏钥匙时，钥匙的清脆碰撞声却是在这里显得尤为刺耳。

洛问轻轻走进一间形似仓库的房间，他在一排一排存放着陈年账册公文的架子中穿行。随后，洛问似乎找到了什么机关，在地上用力地踩了踩，听到了里面空洞的声音后，洛问俯下身子，纤细的手指在地上摸索着，忽然，他摸到了个机关，打开后摸索出一把锁的轮廓，他又拿出钥匙，解开锁后，“咔哒”一声，一道缝隙在密不透风的石板地上出现。

洛问两只手并用，努力搬开石板。石板被抬起，下面有一条暗道！

“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洛问缓慢地走了下去，又过了数道锁，跟许多武丁打了招呼后，一个所有人都会惊叹的画面映在了洛问的瞳孔中。

一座巨大的地下金库！

成千上万的黄金堆在地底，旁边还有数以万计的白银、银票，一旁的架子里存着的，更是一箱一箱的账本票据。

通过洛康伍的苦心经营，钱庄这几年可谓是蒸蒸日上，已经成为豫国排行前三的票号，每日流水的黄金白银就有万两，年年月月的盈利更是数不胜数。

可洛问见了这些钱财，却是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他径直走向旁边的一个仓库，一通开锁之后，抱出了一块巨大的木盒。

一通关锁之后，洛问气喘吁吁地爬出了刚刚下去的暗道，手里拎着那个木盒。

回到洛问的书房，他独自换了一身宽松舒适的玄青色常服，束了个简单的发髻，千万青丝尽数用一根黑簪拢起。

吹亮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点亮桌子上的一排点上屋内的沉香，他走向由金丝楠木打造的、镶嵌着许多珍珠金银的桌椅上，从旁边一个大木箱子里拽出一大堆工具，把它们同那个木盒子一起，放在了桌面上。

“咔哒”一声，洛问轻轻打开了那个巨大的长条木盒，这是几周前越国的制弓师傅用顶尖的牛角、蛇皮、牛筋、黑柘木刚做出来的，一把绝世好弓。前几日刚刚用大价钱买来，存放在地下金库内。

燃起一盏油灯。深夜，洛问瘦弱的身躯伏在书案上，拿出锉刀与麻线，用心地打磨着弓柄处的细节，木头与锉刀摩擦的声音，一声一声，在房间里分外明显。

他知道露明不喜欢过多繁杂的装饰，于是只准备送露明一把素弓，这把弓今后的传奇，便是最好的装饰。这一切的一切，都等待露明亲自来书写。

很快，洛问握了握打磨好的弓柄，不愧是百年的黑柘木，温润如玉的触感，令他极为满意。阖上那双清秀的桃花眼，他想：这样好的弓，才配得上露明无量的前程……

把弓轻轻放入盒子里，他却忽而感觉这弓上少些什么，又轻手轻脚地把它拿出来，拿出刻刀，准备在隐蔽的地方雕刻些字迹。

刻刀在木柄上一笔一笔的刻画，将近两个时辰过去，洛问的眼睛困的有些睁不开，刻刀几次险些划到白皙的指尖上。随着木屑越堆越多，整行字迹即将完工。洛问轻轻一吹，细若粉尘的木屑扬起，弓柄上渐渐出现一行秀气的小字——“明光弓·露明”。

木箱合上，洛问同时也闭了眼，连衣服都顾不得换，便一头栽在了身后的软榻上，此时的天色，已然蒙蒙亮起。

入眠前的最后一瞬，洛问心想：给这弓取名“明光弓”，明光……就像她明媚的笑颜……

洛问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在清晨，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