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晶小区。

房间约有20平米，长桌靠墙，中间有一台三角钢琴。

钢琴是斯坦威的，虽然已经陈旧了，但在当时的年代无疑是价值不菲。

长桌一侧，方铭抬起头，仔细打量着窗外的城市。

透过满是雾气和霓虹的玻璃，他看见了s市老城区的夜景。晚风阵阵，吹来水汽与烧烤店的香气。

s市已经老了。他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不像隔壁新兴的c市一样，全身上下都蔓延着活力，每一天，都会有不同的新兴产业在那里出现，就仿佛太阳每天都会照常升起。

街道宽阔而整洁，每个从那里走过的人都行色匆匆，好像手头都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

这样来比较或许不太贴切，但是假如把城市比作人的话，s市就像是隐居在大陆深处的骑士。经历了开国时期的动荡，经历过万邦来朝的黄金时代，最后则是选择了归隐。

方铭看着窗外，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恍惚。

刚刚下过一场雨，行人们从湿漉漉的街道上走过，留下身后破碎的水洼。

“开始吧。”收回目光，他对着坐在长桌对面的少年说。

对方点点头。

少年大概十三四岁模样，深红色的法兰绒衬衫里是一件白色的t恤。

他的双眼大而清澈，有着一张看起来很是乖巧的脸庞，以及不那么符合年龄的孩子气。

胡桃木的桌面上放着一支竖笛，纯银的，在昏暗的环境下闪着微光。少年将它拿起，双手持握放在嘴边，紧接着开始了吹奏。

作为补习老师，这是方铭给少年上的最后一堂课。

课程最后，他给少年设置了一场演奏，作为结业考试。

全程大约二十分钟，曲目按照不同难度分为六首，都是这个学期课内练习过的。

如果此时方铭的研究生同学站在这里，看见他给学生出的这些曲目，大概只会说你变态吧？这是一个练习一年的学生能完成的？

没错，然而少年就是这样地强悍。

一边低头看谱，方铭不时抬头看一眼少年。

对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演奏当中，专注认真有条不紊。

直到尾音缓缓落下，平稳而简洁。

最后一曲。

《送别》。

“不错。”方铭抬起头来，轻轻地鼓掌，“满分100，我给你打120。

风吹动了窗帘，外面的街道已经亮灯了。

方铭有时会想，也许十几年后，少年真能成为一名音乐家；每一周演奏如云，在全世界的音乐厅里轮流表演，而不是像大多数包括方铭在内的学艺术的学生一样，在毕业以后就丢了这个技能。

能够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只可惜，这件事情需要不止一点的天赋。

将乐谱收拾好，方铭走到沙发旁边。